文舟道:“哦,不必客氣,坐吧。”
張濟華依言坐下,望了望碑林中的眾人,視線在柏君的背影上轉個圈,再落到文舟身上,微笑道:“碑林中皆是名家箴言,先生竟不為所動,獨自品茶,倒顯得與眾不同。”
文舟喝完一杯茶,手裡把玩著茶杯,聽他這樣說有點不解,“沒什麼,懶得動罷了,你不去看看?”
張濟華的目光落在他手上,笑容更殷切了些,“我曾經來過,不去了。先生為何不倒杯茶與我?”
文舟無語,你盯著我的杯子做甚?還要老師給你倒茶,面子很大啊。
但他還是拿起另一個空杯子給他倒了,小孩子嘛不必要一般見識。
張濟華接過來喝茶,手指無意間相觸,文舟毫無所覺,轉過頭去,看向走近的人影,“過來坐吧。”
柏君恰好正走進亭子裡,順手拿起文舟的杯子倒茶喝了。
“喂,那是我的。”文舟木著臉。
“還算乾淨。”柏君淡淡道。
特麼的這人就不能給點面子。
三個人在亭中沉默著對坐,直到學生們陸陸續續過來喊累,文舟和柏君才動身往別處去,與張濟華暫別。
晚課之後招呼學生睡覺,眾人紛紛整理行裝,文舟一眼看過去就傻了。
“王珣,你出門還帶著布娃娃?!”
被點名的孩子支吾了一會兒,默默摟著布娃娃蓋被子睡覺。
“齊逢,誰準你帶那麼多零嘴兒的?”
齊逢往嘴裡塞了塊果脯,趕緊把剩下的包好藏進包袱裡。
“劉振申,你至於非要睡自家枕頭嗎!”
劉振申慢條斯理地把通鋪的枕頭放到空位置上,換成自己的綢面枕頭,慢條斯理道:“老師,我只能睡磨砂藥香芯兒的,棉花枕頭太軟。”
文舟揪住柏君的袖子,欲哭無淚,“我今天這一路都背了些什麼……”
柏君拍拍他的肩膀,“睡吧,明早就忘了。”
不帶你這樣安慰人的。
豎日,內學的先生提議到山頂遊覽風景,文舟無異議,領著十一個學生外帶一位柏先生跟著同遊,這次爬山大家都學乖了許多,他省心不少。
樟葉山只是環繞中央飛樟峰的其中一座山,翻過去才是廣闊的樟樹林,但無路可通,從山頂上遠眺,山脈連綿如臥岡伏虎,險峰高峻如擎天巨人,雲海如玉帶飄渺其間,有湛藍天幕萬里無垠相襯,實為樟葉山最美的景觀。
清風夾雜幾分涼意,沿路的野花開得歡快,山中鳥雀聲不絕,偶爾還能看見野兔山雉。
柏君還是一把摺扇,文舟則帶著兩個水壺。
走了一個多時辰,山頂快到了,唐先生笑道:“上了些年紀比不得年輕人,我便在這歇著,你們誰要登頂的,繼續走吧,賞完景也可在四處轉轉,半個時辰後我在此講學,有興趣的可來聽聽。”
這附近有山泉,可以聽到淙淙流水,文舟琢磨著帶點回去煮茶,就拉著柏君去找水源。
反正學生有內學的看著,出不了什麼事。
繞進山道旁的小樹林,拐過一處山岩果然有個小水潭,山泉從石縫裡流出,順著水潭下方的石槽朝山下淌去,文舟伸手試了試,這水無比清涼。
“灌吧。”他把水壺塞給柏君一個。
柏君無奈,蹲下灌水,“山泉煮出的茶能有什麼不同?”
“嘖嘖,”文舟扭過臉看他,不贊同地搖頭,“附庸風雅裝裝樣子會不會?深究起來就沒意思了。”
柏君道:“何必呢?”
“柏先生,您就沒有不拆臺的時候麼?”文舟用手沾了水,突然彈到他臉上。
柏君猝不及防,清涼的水氣撲面而來,他稍稍側臉,順手撈一把水潑過去反擊。
“臥槽……”
文舟被潑了滿臉,當下也不幹了,往後跳開捧水潑回去。
水壺掉在地上,壺裡的水“咕嘟咕嘟”全灑出來,兩個人也不管不顧,越潑越猛,你追我打玩得不亦樂乎。
男孩子頑皮起來,那真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男人要是玩心起來,那就是上天入地無所不能了。
小樹林外,山道旁的樹蔭下,唐先生坐在石頭上,周身圍了一圈內學的學生,公學的幾個學生坐在外圍,難得也聽得認真。
唐先生道:“《時文論策》第三十章寫於鴻軒德武二十七年,那一年的四月,因為丞相鮮禹城之案,春闈延期,朝野動盪,文臣紛紛上書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