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科麼?”他呲牙,“反正考不上,既已有你,我還湊那個熱鬧作甚。”
柏君彷彿釋然般地笑了笑。
論詩茶會上最終奪魁的詩是什麼,為何人所作,等詩會結束時已然沒有誰記得,倒是那一首佚名詩並一首情詩引起不少學生議論,可惜的是,譚華書院並未將柏君的落款示人,也不公佈詩作者。
詩會第三日聯句,第四日猜詩謎……文舟次次領著學生往那一坐,然後自己大搖大擺找個地方歇著去了,至於柏君,被柏老先生強拉著與文人們應酬,他冷著臉不說話,柏秩也不怎麼理他,父子間相看兩厭。
學生們才是最有苦說不出的,人生地不熟又沒有老師罩著,詩會上不論聯句、作詩還是品文,十句裡總有一句聽個半懂,剩下九句全靠猜,尤其越到後面各家拿出真本事較上勁來,越是聽不懂,他們平日裡一個個小霸王似的,錘鍊了幾日生生磨出幾分深沉來。
“喲,看看,年輕人要有朝氣。”文舟拍拍其中一人肩膀,提點道,“故作老成太假了。”
學生:“老師,我只是坐了一整天,有點直不起腰。”
文舟恍然大悟,繼而動動脖子,“你這麼一說我覺得我也有點……睡了一天渾身僵硬。”
學生們竟是一臉深沉地撐住了。
柏君喝著茶,翻過一頁書,“嗯,沒事早點歇下,明日一早回莫武軒。”
學生們鼻子一酸,幾乎落淚。
文舟想了想道:“也該回去了,節假將盡,後天開學。”
滿腔喜悅瞬間不翼而飛。
學生們用逼人的目光注視自家老師片刻,悻悻地走開。
晚上,客棧裡另外三家書院再次火拼,吵得不可開交,直到樓上不知何處飛來一隻臭鞋,從大堂穿過,險些砸著人,爭吵方才止歇。
豎日清早,掌櫃的打著呵欠睡眼朦朧地送走了莫武軒一行人。
“諸位走好,有空再來啊!”
學生們暗道,下次再有這種事打死自家老師也不要來了。
文舟暗道,下次再有這種事寧可被自家學生打死也不要來了。
秋天很快過去,轉眼就到立冬。
莫武軒新買了近百盆寒菊,多為雪青色,所有教室、書齋、樓閣的窗臺上都擺了數盆花,孫先生樂呵呵地捋捋鬍子,分發給講師們裝點屋舍。
唐先生收到後轉送給柳先生,言明自己不喜歡這花。柳先生收到後賞給幾個學生,張濟華去討教文舟時便順手放在了他的案上,後來柏君看到,放回鄭監院案頭。
佟先生收到後沒地方放,於是沒管,徑自去上課。
毛先生回鄉探親還未銷假,他的那兩盆便被搬花的學生擺在了文舟的座位旁。
文舟又染風寒,告假在屋裡睡懶覺。那兩個內學學生正抱著花盆發愁就被柏君拉來熬藥,只得聽話。
鄭監院指派完最後一盆寒菊後出去如廁一趟,回來看到桌上赫然又多出現一盆,頓時火起,直接還給孫先生讓他老人家解決。
孫先生聽說文舟生病,就把鄭監院還回來的那盆花找學生送給文舟。
佟先生下課之後發現文舟的桌椅邊都擺滿了,趕緊讓幾個學生給搬到他的院子裡去。
柏君放學前進來,看見自己桌上的寒菊,是鄭監院分發的,想著文舟今天沒來估計沒有,就抱著自己這盆回去。
黃昏時紅雲漫天,學塾裡安靜下來,蕭瑟寒風拂過樹梢,空蕩蕩的枝頭唯剩幾片枯葉顫動。
裊裊炊煙從膳堂的屋頂處消散,素色的牆壁泥灰剝落,觸手冰涼而粗糲。
柏君一手提著食盒,一手抱著個花盆,站在院門前便喚道:“以木,開門。”
文舟開啟門,表情冷冷的。
“我不過養個病,院裡不必這等體恤我吧?”
他腳邊的地上擺了九盆花。
“你是回來湊個‘十惡不赦’的?”
柏君與他對視片刻,把手上的寒菊擺過去,“不如‘十全十美’罷。”
文舟抱起胳膊,“美在哪裡?粉嫩嫩嬌俏可人?”
“……明日摘了泡茶。”
文舟眉梢一揚。
柏君只好道:“我摘。”
隨行的四個學生回來後見到同班同學倍感親切,大肆渲染詩會上種種以及詩文鑑賞的重要之處,宣稱往後必定萬分尊敬文先生,同窗聽聞後心有慼慼,傳言甚多。
文舟再次上課便笑道:“經此詩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