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
寧思危坐在主座;頹然地看著雲天之。
靜默許久後;雲天之再次開口:“你親眼見過……屍體?”
看著他面無表情的臉上那一雙被怒火染得泛紅的眸子,寧思危艱難地點點頭:“是,見過了。”
“啪”地一聲;茶盅落地;瓷片碎裂,水漬、茶葉濺了滿地。
雲天之綴然起身;怒視寧思危,聲音顫抖:“枉你貴為一城之主;竟連自己女兒都保護不了!”
不;這不可能。
他心中仍然不願意相信這個真相,可是寧思危絕沒有在謊。一陣劇痛;雲天之感覺口中泛起了鹹腥;可他卻恍若不覺,只是迫視著神色蒼頹的寧思危。
“原本,青越城無一不在我掌握,可如今……”寧思危不以為忤,無力地搖頭,“好像有什麼東西脫離了我的掌控。”
“是無法保護,還是不願保護?”雲天之的眼神突然轉冷,十指蜷曲起來,關節泛白,“她若在世,對你也有所影響吧?”
“你……”寧思危愣了一瞬,拍案站起,佈滿血絲的雙眸深深眯起,“你在暗指阿蘿之死與我有關?”
“阿蘿不過是一介農女,誰會想要害她?”雲天之走近一步,瞪大眼逼視寧思危,“縱然不是你指使,也與你脫不去關係!”
寧思危眼中閃過怒意:“若不是你把身世暗示她,讓她來對我言語相激,她又怎至如此?一直以來都是你將她帶入歧途!”
“是啊……是我告訴她的!哈哈……”雲天之怒極反笑,只是那笑容無限蒼涼,“她有權利知道自己的身世,我原打算藉此讓你將她照顧妥當!只是我高估了青越城主!當年,你畏懼皇家,為了安撫長公主,任由阮蘿的母親嫁給那樣一個人!你根基未穩,不敢出手相救!行,行,那現在呢?你已經貴為城主,卻連自己的女兒都護不住!你枉為人父!”
“雲天之!”寧思危咬牙憋出三字,“看你是荒天城城主,又與阿蘿……我一直對你以禮相待!但這並不代表,青越城寧府可以容你放肆!”
“放肆?”雲天之的眼危險地眯起,嘴角不知不覺已經蜿蜒出了一道紅痕。他身形一晃已到寧思危身前,“我真後悔,後悔當日告訴她身世!可她是你的女兒,如今去了,你難道就沒有一絲心痛?寧府門前車馬絡繹不絕,都在忙著您侄兒的婚事,這樣的一樁喜事,城主想必更是勞心勞力!”
一柄長劍帶著凌厲勁風,往寧思危胸前襲去。
寧思危旋身閃過,震怒道:“雲天之,你別忘了,這是青越!”
金屬碰撞的聲音刮過阮蘿的耳膜,淚水早已順著臉頰淌下浸染了噤聲的布帶。她徒勞地掙扎著,任由粗糲的繩子割破皮肉。
可是,身體的疼痛與心痛相較,太過微不足道。
不,我沒有死!雲天之,我還活著!
阮蘿想大聲地、竭斯底裡地喊出口,但黎揚繫上的布帶緊緊勒在她的口舌間,不斷張大嘴,也只是帶起陣陣乾嘔,卻發不出半點聲響。
雙腿連蹬踹的餘地都沒有,阮蘿奮力扭動著身體,可是一切都是徒勞。
繞滿全身的繩索越勒越緊,像是磨骨的利刃。但是真正的利刃是隔牆傳來的聲音!每一個字,每一個聲響,都像是一把鈍刀在她的心口拉鋸、剜插。
身體上的血跡越來越多,阮蘿猶如一隻垂死的野獸,扭動著鮮血淋漓的身體。恨意蒙了心智,驅使著她瘋狂地消耗著最後的力量。
她好恨!
她好恨,恨自己為什麼不早點看清黎揚!恨自己居然天真地以為黎揚是好人!
洛白恐怕已經慘遭毒手,而現在,雲天之又為了自己冒犯寧思危。寧思危雖然沒有盡到做父親的責任,可是隱忍的疼愛,她卻有所感受。外間是她在這個世界最親的兩個人,而他們,現在卻被自己假死的訊息,誘得兵刃相見!
無論他們之中的誰倒下,都是阮蘿難以承受的。何況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乾澀的雙眼已流不出淚水,深刻入骨的恨意脹滿阮蘿的心。
就在此時,打鬥聲戛然而止。
痛苦的喘息都被口中緊勒的布帶憋回,阮蘿幾乎喪失了呼吸的能力,感受著眩暈和陣痛如浪潮般撲打身體。
四周靜得可怕,她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聲“砰砰”地敲擊著胸膛。
阮蘿渾身止不住地顫抖,冷意從手腳蔓延到心裡。
不!不要!
她多想再聽到剛才還畏懼不已的打鬥聲。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