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無荒靠著軟枕,聽完大夫的話,淒涼一笑,她怎會不知是誰幹的,那日魂歸夢中,她清清楚楚地記得,那份無能為力的憤恨,但當她真正回到故土,內心卻只是荒蕪。
“我還能活多久。”
這句話,宋無荒幾乎不帶任何色彩,彷彿在問“今天吃飯了麼”,大夫卻閉了閉眼,比她還要惋惜。
送走了大夫,宋無荒換了一身淡紅交領襦裙,理了理三千青絲,絕美的臉上不著粉黛,纖細的身骨在和風中讓人聯想到柳絮的風姿,她站在門外的石階上,朝趙亦程揮手,動作粗魯,與方才的姿態形成天壤之別。
趙亦程忍俊不禁,快步走到她身前,將她扶下石階:“小心些,你大病初癒,可不能魯莽。”
“你該叫我淑女些,我好歹是京城第一貴女,要是這模樣被外人瞧去,指不定嚇死那班自以為是的貴公子呢!”宋無荒頷首,神氣十足。
趙亦程無奈搖頭,笑道:“可不是麼,孰能想到這外表賢淑的京城貴女,以前居然還女扮男裝逛窯子搶花魁,還與紈絝子弟酗酒鬧事,惡起來連京城小霸王都禮讓三分!”
“……都多少年前的事兒了,說出去我還要不要臉了!”宋無荒厚厚的臉皮難得染上了紅暈,還未及笄的她沒少幹過驚世駭俗的事情,但也因為年少魯莽而結識了當時遊手好閒的將軍之子趙亦程。那時的宋無荒與趙亦程可謂了京城裡出了名的混世魔王,當然,因為倆人顏極好,眾人對他們還是很包容的,不少閨秀都暗暗傾慕。
趙亦程看著宋無荒臉上的笑,有些失神,許久才低聲道:“無荒……”
“嗯?”
“有件事不知道你……”
“我知道!”宋無荒好笑地看著趙亦程糾結的表情,心中納悶,這貨真的是二十一世紀的趙遠哲麼?現在在她面前的分明是打上了她的標籤的軟柿子嘛!哪裡有半點的腹黑範兒!
趙亦程咬了咬唇,決心一橫,還是說出口:“我幫你把攝政王搶回來!”
“噗呲——”宋無荒笑翻了,捂著肚子,一副快要笑抽的模樣,連忙擺手:“千萬別!您就別瞎鬧騰了,我……”頓了頓,臉上的笑意退場,抿唇道:“我不愛他,從來就……不愛他。”
不過是花燈會上的驚鴻一瞥,執著的她蹉跎一生年華,不值得……
氣氛有些低沉,宋無荒握了握拳頭,打起精神:“放心!我還是那個眥睚必報的宋無荒!敢傷害我的人,我定要她付出代價!”
前京城第一貴女醒了,這個訊息席捲了京城,天子腳下多的是吃飽飯撐著比富的人,一點點八卦訊息便足以掀起熱議,比二十一世紀網際網路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之所以是前第一貴女,原因很簡單,因為在宋無荒昏迷的這段時間,宋家大小姐宋無疑出席各個宴會場合,進出皇宮,不久前還奉旨與天之驕子攝政王訂了親,如今已是眾人眼裡尊貴得不能再尊貴的人了,第一貴女這名號,自然就讓賢了。
凝香苑,花香動人,芬芳瀰漫,院子裡的花都是名貴品種,是攝政王託人從各地帶回來的。
銅鏡前,一襲白色對襟襦裙,髮髻上只留一支檀木簪子,腰間掛著香包,清麗動人的臉上淡妝輕抹,宋無疑起身,來到圓桌前,拿起冒著熱氣的龍井抿了一口,抬眼瞥見身旁跪著的丫鬟,這才開口道:“起身吧。”
丫鬟含淚起身,低著腦袋,大氣都不敢出。
宋無疑將杯子遞給她,丫鬟見此立馬上前接過,然而下一秒就慘叫連連,整杯熱滾滾的茶順勢往她臉上一潑,小丫鬟能不痛的大叫麼,只見她捂著臉,不停地哭泣、
“無荒身子寒,本不該喝我熬的藥,小純應該早已同你們說清楚!你們為何不告訴我!”說罷,宋無疑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巨大的聲響嚇得丫鬟“撲通”一聲跪下,而緊閉的房門外面,還有幾個罰站的丫鬟,皆聽到屋內的慘叫,一向心慈手軟的宋大小姐懲罰起人來,竟然如此可怕。
小純端著果盤路過,看見一群下人圍著凝香苑往裡瞅,便好奇地詢問了事情的經過,心下也是驚訝不已,連忙趕回去稟報給宋無荒。
此時宋無荒正在院子裡盪鞦韆,趙亦程接到朝廷的快報後立馬趕回家換朝服,臨走前還苦笑地對她說,怕是又有一仗苦戰了,然而……他終於還是讓她見了他一面,若是有個什麼三長兩短,他也就沒有遺憾了。
說這話,慎得慌!
宋無荒咂咂嘴,極力控制自己的情緒。
“小姐!小姐!無疑小姐在、在懲罰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