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待一位強橫威嚴的父親。我有一次親眼看見,在唐五打牌的時候,秦三就恭恭敬敬地坐在他後面,乾巴巴地守了一個通宵。可是唐五卻很少對秦三笑,連閒話都不怎麼和他說,整日就是那副冷冰冰的樣子,面無表情地指使秦三做事。
次數多了,唐五這樣差別很大的態度讓我們每個人心底都慢慢產生了一種想法,我們普遍覺得自己比秦三更強,更受到唐五的重視和信任。讓我奇怪的是,秦三對此卻沒有表露絲毫不滿,好像對此已經習以為常。
有了唐五這個靠山,再加上之前砍闖波兒、打八寶兩件事情獲得的名氣,我在九鎮道上的地位顯著提升。當時的我畢竟還年輕,得志之後難免有些輕狂,極度膨脹之下,也說了一些不該說的話,做了一些不該做的事。日子就這樣渾渾噩噩、毫無目的卻也無憂無慮地過著。
其實,現在的我經常想,如果我當初就按照這個軌跡走下去,最後很可能會變成那種街頭巷尾隨處可見,身上沒有一毛錢,卻依然敢囂張跋扈、裝腔作勢的小流子。真是那樣的話,只要現在的我還沒死,那就很有可能已經因為坐牢或者貧困等外在的原因而厭倦了江湖,我也許沒有現在這樣有錢,過不了現在這樣的日子,但至少我還可以擁有生活,如同平常人一樣光明正大地生活。只可惜,我沒有得到這樣的機會。
在跟了唐五兩三個星期之後,一件事情讓我從最初那種毫無目的狀態中清醒過來,也讓我對自己的人生做出了第一次規劃。
唐五有一個當木匠的朋友。去年,九鎮林業站的一個人準備結婚,在木匠那裡訂了一套傢俱,此人的女朋友就經常到木匠店裡來監工。結果,傢俱還沒做完,那個女人就已經和木匠滾上了床。後來,事情暴露,林業站的人好像有幾個道上的朋友,一夥人拿著鐵棍就進了木匠家,把他的一隻手打成了骨折,傢俱拿走了,工錢也不開。木匠告到了九鎮法庭,最後判決林業站的人賠償他1700元錢。判決書下來了,林業站的人卻不給錢,還找了什麼關係,法院也不願意強制執行。
沒有辦法,木匠只好找到唐五,唐五交代我們去把錢收回來。
我和鐵明進門的時候,那個人正在和朋友打牌。當我們說明來意之後,打牌的五個人都站了起來,然後,一把撲克就鋪天蓋地地摔在了我臉上,他要我們滾。
我扭頭就走,並不是害怕,而是我知道兩個打不過五個,我去叫人,叫上何勇、一林、夏冬、北條、鴨子。我們拿上傢伙就要出門,唐五卻趕到了。他攔住了我們,轉頭對著秦三說了這麼一句話:“老三,你去把錢收回來,最好莫搞事。那個傢伙認得保長。”
在我很不服氣的反對聲中,秦三也不爭辯,點點頭,揚長而去。
半個小時之後,秦三回來了,身後跟著林業站的那個人。一進門,那人故作豪爽地大聲笑著,訕訕地扭頭看了看我和鐵明:“哈哈,今朝是大水衝到龍王廟啊。五哥,你而今又收了這麼兩個小兄弟啊,我實在也不曉得。而今你也清楚,好多小流子打起你們這些老闆的名號到處調皮,我開始還以為這兩個小兄弟是冒牌貨。呵呵,後生,得罪噠,莫見怪啊。一回生二回熟,看得起我,今後就是朋友啊。”
說完之後,他恭恭敬敬地將一沓錢放在了唐五面前,刻意地瞟了秦三一眼之後,說:“五哥,你早說唦。曉得是你插手噠,就不這麼麻煩了。還要三哥專門跑一趟,呵呵。”
“哈哈,你還認得老三啊,認得就好,認得就好。”唐五笑得居心叵測,一旁的秦三卻目不斜視,不笑,也不說話。
皮鐵明是個厚道的人,雖然心裡不快,但是別人當面道歉之下,他還是忍不住說:“不礙事,你是五哥的朋友,那就算噠。”
我沒有作聲,因為我在想一件剛剛看明白的事情:我們搞不定的事,唐五才交代秦三出馬;我們收不到的錢,秦三能收到。這說明,無論是在唐五心底還是外人眼中,秦三才是那個更值得信任、更有能力的人。秦三才有資格代表唐五。而唐五對我們的親熱,僅僅只是像一個掌握千軍的將帥對士兵的和顏悅色。因為彼此差距太大,這樣做,別人只會覺得你和藹可親,沒有架子,你會得到名聲和人心。
可軍官不同,將帥對待軍官通常都非常嚴厲。因為軍官手裡也掌握了兵權,他才是將帥決勝千里的真正支柱。軍官對將帥除了尊敬之外,更重要的是畏懼,上下級之間的那種不可逾越的畏懼。從另外一個角度來說,將軍對軍官越嚴厲才越證明你是我的自己人。當我想通了這點之後,我再也無法繼續過著那種狐假虎威、狗仗人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