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求和正面的耳濡目染,陸友銘雖然已經脫離中醫很多年,但是那些基本知識就像母語一樣印在了他的腦海中,加上收徒考試之前的集中複習,很多東西像深埋在海底的冰山一樣,開始浮出水面。
而說起來餘一難最欣賞他的地方,便是他的勤奮好學和仁善之心。當初那張和餘老一模一樣的方子,讓他備受矚目,暗地裡已經有不少醫院開始關注他。
說起來那張方子並不稀奇,六君子湯加減,但其中的加減能拿捏的那般精準,不贅不欠恰到好處就是一種本事了。以及更出彩的是其中一味藥——附子,它的用量,一般人很難把握,陸友銘卻做到了。
餘老擅用附子,跟張景嶽善用熟地一樣,劑量千變百出,手法獨特,卻是有足夠的臨床經驗做支撐的,有時候光看方子藥性是解釋不通的,這恰恰是中醫奇特之處,是《傷寒論》的精妙之處,仲景當年寫傷寒論,那是一方一藥加減臨床出來的,所謂的不可說。這也就是許多人擠破腦袋要拜個好師父的原因,中醫也很講究臨床和經驗,所以跟西醫不同,師承才能成為一種行醫的途徑。
不過當時陸友銘能給出準確的劑量,不得不說是得益於和臻當初給他的那本餘一難醫案,他是開了小小的金手指的。
然而這件事也讓他認識到,百姓堂的中醫理念跟陸家的傳承,頗有一脈相承的意味,這讓他理解起餘老的用藥,更是順風順水。
陸友銘重新沉浸入中醫,快樂、滿足、成就感,還有對命運的感激。似乎以往經歷過的所有,沉痛的卑微的蜷曲的辛酸的,都是在等著這一日,重生。
這對他來說並不是一個普通的機遇,這是失去過、墮落過、死過之後的,再次獲得。他的心情是很不一樣的,除卻喜悅,更多的是珍惜。沒有比死亡更能讓人學會珍惜。
所以有一日,在百姓堂候診室外的走廊上,他碰到“陪朋友來看病”的宋千寧。四目相對,陸友銘看得懂他眼中的期待,內心卻再無波瀾。
他說:“才幾個月,你就能愛上別人,還真不像你。”尾音嘲弄。
陸友銘雙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裡,笑得坦蕩:“不像我?”他挑眉,像是想起什麼,煞有介事地說道:“那你知不知道我當初愛上你才用了幾天?”
宋千寧猛地抬眼盯著他,嘴唇動了動沒說出下文,眼眶卻慢慢變紅。
旁邊診室露出一隻腦袋,張甘草叫他:“小師弟快來幫師父打單子,我要去趟藥房……”
陸友銘聞聲,回頭答她:“哎,就來。”
說完,他對宋千寧點頭,笑得疏離客氣:“我先去忙了。”
宋千寧仍舊未從剛才的那句話中回過神來,他看陸友銘轉身,急急拉住陸友銘的衣襬,“我,我跟錢瞻分手了。”
陸友銘沒打算回應他,準備進門。
“我……你說過會陪我一輩子的。”宋千寧在他身後幽幽說道,“你從來不騙人的,你從沒騙過人。”
陸友銘挺起胸膛吸了口氣,轉身,嘴角掛著一絲冷淡的笑,他說:“一輩子,我已經兌現過了。宋千寧,你不能想象我曾經為了我們那段感情卑微到什麼程度。可是你從來沒有回過頭。”
他想起前世,自己用盡力氣去挽回,拋卻自我喪盡自尊,甚至喪失理智自毀前程。那種瘋狂的執念和糾葛,他永遠都不想再經歷一遍。
更何況,那時他愛他。愛著他,做什麼都是心甘情願。現在想起來,除卻一份羞恥,他沒什麼後悔的。正是因為那樣絕望地瘋狂過,他才能放棄得如此徹底,再無不甘和留戀。
而且現在,他已不愛他了。他的心,重新獲得生命的心臟,裡邊裝著的,是另一個人。
想到這兒,他撥出一口氣。
唔,他想和臻了,因為上週百姓堂接了個重症肺氣腫病人,他就一直陪著餘老,每隔一天下班就奔波到患者家中觀察診治,連休息日也被剝奪了,他已經十幾天沒見到和臻了,不知道他有沒有好好吃飯,有沒有每天工作到很晚,據說最近股市不穩定,也不知道和氏怎麼樣,和臻會不會很辛苦,還有啊,自己不在他身邊,他睡覺的時候是不是還蜷縮成那副惹人心疼的姿態……
……
宋千寧聽他說完那句話,還沒來得及做出回應,只見陸友銘突然低著頭,一會兒擰眉,一會兒嘴角掛起甜蜜的笑。
那種表情他太熟悉不過,過去的幾千個日日夜夜,他曾擰著眉頭為自己擔心,也曾嘴角揚起為自己高興。只是那時候,他的眼裡是自己,而現在,他的眼裡,全然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