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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部分

是我這樣的人進得去的。

羊兒們走到我背後,有人“咦”一聲。我回頭,但見那些羊兒們身上都繫著珍珠色的索兒,挽著一輛小小的木車。車上坐著個青衣玉帶的年青男子,還有兩個童子,秀目娥眉,宛轉流盼,卻是一雙女孩子,都垂髮短衣,手持絲鞭,作牧童打扮,更見動人,叫我不由得把補過的衣角拉拉、綻縫的鞋子往後縮縮,侷促不安。

年青男子“咦”過一聲,皺眉道:“我可以看看你的劍嗎?”

是個問句,可根本不待我回答,就自顧自出手拔劍。

他坐在車上,我立在田埂邊。他也沒有立起來、我也沒有湊過去,可他這樣手一抬,我的劍不知為何就到了他的手裡。

年青男子吹了吹、彈了彈,就著落日眯著眼看了看劍鋒,道:“送給我吧。”

就像給了我一個天大的榮幸。

我只好回答:“不送的。”

兩個女孩子低下頭,四隻手拉在了一起,眼角悄悄瞟我,像是害怕、像是惋惜、又像是興奮。

我忙道:“是賣的。”

兩個女孩子“嗐”一聲,這次神情明明白白是失望,還有不屑。

“我是鑄劍師……”我心虛的替自己辯解,“鑄的劍是用來賣的。”

“你也受了魏公子邀請?”年青男子很驚訝。

我垂頭囁嚅:“我沒有……我……不配……”

我只是聽說魏公子無忌得一柄絕世無雙的名劍,心頭癢癢,自己跑了來,遠遠對著人家門牆逡巡。

年青男子“哦”了一聲,把劍遞還給我,很遺憾:“我倒是受了邀,走到這裡想起來,忘了配件兵器,總不像樣。又懶得回頭去取,這卻也只好罷了。”

“我、我賣的呀!”我捏著空空行囊,很不介意發個利市。

年青男子這回懶怠回答了。還是左邊持鞭的女孩子好心好意解釋:“我們主子要件東西,或是正好有人饋贈、或是自己信手奪過來,那才風雅,怎可以行到別人門口現買呢?那成什麼了!你怎麼連這都不懂。”

右邊女孩子不耐煩的屈起右足,懶懶理著鞋口。那茶褐色棉布褲子本來就短,縮上去兩寸,下面別無襯褲,露出小腿來,白生生的,半舊布鞋口恰齊著足踝,未著襪子。我掉過頭,不敢再看。

而羊們慢慢又走起來,這隻往這裡、那隻往那裡,這邊使些力、那邊力卻更大,漸漸都隨了一邊走,卻正巧是往青瓦長牆去。

左邊女孩子望了我一眼,我恍恍惚惚,便跟在車後走。前頭本有一排大漢設卡,遇閒雜人等,是一律叱驅的,見那羊車,都認得,肅禮讓開,連跟在後頭的我,被以為是羊車主人的隨從,也一併放過了。

羊車又走出小半里,青瓦長牆就更近了,已能遙遙辨見門楣紫檀木匾上伽羅色兩個大字:止水。

止水山莊。

當年一戶姓“十”的人家得御賜“公”位,世襲罔替,食邑在魏,便以此為氏。後來人事更迭,新君欲收回恩榮。當時十氏魏姓家主便領全宗離魏到此,棄封銜,建新莊,從此成為止水山莊的魏員外。

到如今,魏家後裔只剩無忌一人,仗劍行俠,江湖推重,仍稱之為“公子”。

便是魏公子無忌。L

☆、第二十章 綠眉筆記第二篇

羊車上年青男子忽回頭叱道:“為何還附我車尾?”

我嚇得立住腳。羊車自往前去,這回方向卻偏了。我乍起膽子提醒他們道:“門牆在那邊!”

羊車不理我,搖搖擺擺前行,車上人清嘯道:“日暮途窮,信步由韁,南轅北轍,最宜飛觴!”

兩個女孩子嬌笑擊節,囀婉相和:“者邊走,那邊走,只是尋花柳。那邊走,者邊走,莫厭金盃酒。”

車子漸漸融入暮色中,卻遺下濃濃酒香。我立一會,風吹動衣角,看太陽已落下山後,羊車也不轉回,自忖與那般神仙人物不可比擬,還是去牆邊轉轉,看能不能覓個狗洞而入,但能一窺那柄傳說中奇劍,也不枉生平。

沿著牆繞出百來步,初升春月灩悅若孩子口中含化的飴糖,牆上開了個邊門,清河水從門前流出,月色在花葉間細細篩下來,灑向一個女孩子身上。

一隻碧藍的小鳥兒立在枝頭,看著她,忘了鳴叫。

只因為她太美,美得像天上仙子珍藏的一隻小娃娃。

而她手裡有一柄劍。很小很小,很秀很秀,如五月天裡的柳葉,劍身很薄、很亮,在她手裡如一片快融化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