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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3部分

崔珩覺得似乎哪裡有點問題。但他也真是命數將盡,頭也開始暈了、思路也開始不清楚了,愣沒看出那問題在哪裡。而且,為免夜長夢多、更為了避免群臣七嘴八舌把他吵暈,他就沒有交付跟他一起出京的臣子們商議,直接就按太后的意思辦,把那兩個“使臣”送出去了!

送出去之後。帝后與大臣們等著。都捏著把汗、抱著這樣的良好希望:謝雲劍一定能經受考驗的。他不會辜負皇帝的期望!

棟勳將軍默默的擦刀。

刀可真是一把好刀,從西邊進口的鋼材,由極著名的匠人打造。

那匠人姓沈。聽說是沈湛的徒弟。

沈湛只留下了一把刀。那把刀,在棟勳的妹妹,郭離澈手裡,叫綠眉。

綠眉刀很小。細細,窄窄。彎彎,如美人的眉,顏色本該是無色的,但刀光森靜。如淬了無底的林影。

郭離澈本來不喜歡這樣的小刀,嫌太秀氣。

她自己是個女孩子,卻不喜歡這麼女孩子氣的東西。

但拿到綠眉之後。她忽然就喜歡上了。這份喜歡無法言喻。棟勳只好想著,如果她遇見一個合適的男子。也會這樣愛上的吧?那一天她就無法再裝一個假小子了,會乖乖出嫁,宜室宜家。

如果她還有乖乖出嫁的機會。

如果他能守在她身邊,保護她。就像先前所有時光裡,她不自量力的,以她自己的方式,保護著他。

可惜他要在這裡保護著皇家。

一夥逃亡的皇家,一窩喪家之犬……他實在不想這麼說自己的君王,但實在,憋屈得無以言說。

他這一生都是這樣沉默著耗去了。石墨在地底受無盡的重壓和灼燒,會變成鑽石。而他呢?他就這樣虛耗了。有壯志,沒機會在真正的戰場施展。最後有一拼的狠心,卻不得一拼的允許。

前朝有個女子殉她的丈夫,留下一封遺書,說“妾雖弱質,幸尚有伏劍之力,更遑論伏劍之心。”

“可憐我郭永澈連這都沒有。”棟勳在心裡說。

當他被封為“棟勳將軍”的時候,他自己本來的名字已經被代替了。他的命也不再為自己而活了。

他拿出一本小冊子,手指輕輕在陳舊的封面上撫摸,如面對郭離澈的眉眼。

“將軍?”卻是太傅前來。舉手示意。他自己帶了壺酒,想與棟勳夜酌。

太傅與禁軍將軍共飲,本來是不合適的。但現在……大約也沒那麼多顧慮了。

整個世界都在崩塌,皇權、秩序,何能獨善其身。

棟勳客氣的把太傅讓進來。

“將軍在看兵書?”太傅沒話找話,“哦,這……”

這本小冊子,並不是兵書。

綠眉劍曾經夾在這冊子中,就像一枚書籤。

棟勳客氣的把冊子推到太傅跟前:“太傅有興趣的話,不妨看看。”舉重若輕的補一句,“只怕太傅有更重要的事,沒時間看這些野史胡言。”

“不妨的。”太傅卻把他重要的來意放在一邊,先開啟冊子來。

冊子是用白話記敘的,筆體認真得像個蒙童初學寫字,開篇如下:

三年,兩個月,十五天,我記得這樣清楚。

三年兩個月十五天前,我是個溫飽都艱難的小工匠,而今日,我知道自己的作品註定流芳百世,也知道自己馬上要死了。

死之前,很高興你能聽聽我和她的故事。

我走近她的世界,是個春天,原野很安靜,靜得我能聽見楊柳抽芽的聲音。

雪才化了未久,天色蔚藍,原野靜諡,所有枝葉都像小小孩子一般天真可愛、也像小小孩子般著急蹬著腿要往上躥。一葉葉、一枝枝、一片片,連成綠海,然後成熟、衰老、枯死,像人一樣。

我握住手中的劍柄,輕輕撫摸,聽見羊蹄聲遙遙傳來。

滿地豐美多汁的嫩芽兒一定是很誘人的,羊們走走停停,牧羊的童子也不捨得責罰它們,鞭子在空中輕拂,甩了像沒甩一樣,竟然輕輕的哼起歌來:“春桃開花滿上頭,春河漲水向東流,花開易落如郎意,水流無限似儂愁……”

確實有清亮亮的小河迎面奔流而來,波間載著粉紅的花瓣兒,比桃花嬌媚、比海棠纖弱。它來的方向,種著許多這樣的花,據說是來自扶桑的櫻花。

我站住了,望著小河流來的方向發愁。

長牆修峨、門楣沉著,青瓦在日落餘暉中泛著柔和而優美的光澤。那片建築彷彿已被時光打磨得盡善盡美,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