則她說不定就給丫頭下死命令了:不管如何都要阻止林姑娘離開、或者至少你要跟著林姑娘行動,否則就不用回來見我了!
丫頭沒接到強硬的命令,哪敢這麼厚臉皮?而林代有個很好的理由。態度堅決的叫她回船給雲舟帶句話,她自己則迅速的帶隊開溜了。
丫頭只好苦著臉回來,看船隻沒有調過頭來接她。嚇得以為雲舟生氣撇下她了,噙著淚緊趕慢趕。家訓森嚴又不敢在岸上大聲叫船,幸虧船畢竟靠了岸,她登船,向雲舟稟報:林代說要去看看附近的一塊前代孝女碑。很枯燥,就不請姐妹們相陪了。去去就回,不必特意拋錨等她。
……騙鬼咧!
還孝女碑咧!
這種藉口,擺明了不靠譜,就像什麼“老師啊我今天肚子疼請假一天”,連撒謊者的職業道德都不講了,一點可信度都沒有!
但是雲舟難道還能跳下船去追她?
林代這行隊伍,迤邐遠去。
走不多遠,前面出現一道清波粼粼的小溪,有座長板橋橫臥水上,彎彎如月弓,過了溪,見三五戶人家,都是茅舍竹籬,間或開著幾片小菜田,疏落落種著幾樹桃花。再過去,方是農田。賣花小姑娘曾講,她家在農田後邊的樹林後。
林代從轎簾縫隙中望出去,果然看見農田後頭有一座低緩的小山,鬱鬱蔥蔥,樹桫後略見有黑色飛簷挑起。
那一圈院子,四匝共有十多間房子,在鄉間果然算是大的了。當年也算極富裕的人家,門風也好,受過官府表旌的。現如今旁邊還有個孝女碑。只是荒落了,碑邊豐綠的野草也沒有人拔。
院子前面有個人站著,仰頭,從樹木間的縫隙間看見碧藍的天空,藍得像是遙遠的大海。幾片雲在空中,邊緣清晰得如刻出來的般,又那樣安靜,在那裡一動也不動,彷彿是假的。
黃嘴鳥兒在枝間蹦跳,鳴唱著,振翅而飛。這人的視線低下來,看見桃樹間穿行而來的隊伍,定睛看真了,就回身報信去。
林代他們到了院門前,但見門扇緊閉。那門不知有多少年頭了,從前氣派過,還用黃銅包著,如今銅皮剝落,裡頭的鐵胎鏽跡斑斑,兩個門環倒還在。試扣一扣,環柄吱呀發出的怪聲,比扣出來的聲音還響。郭慧天沒好氣的把手掌上沾染的鏽跡拍掉,再把力氣使大一些,扣了幾下。裡頭終於有人聲了,帶些不滿、詫異,悶鈍鈍的,像是沒睡醒,又似乎是生著病,道:“等著!來了!”
鄉音很重,幸爾結合了語境,也聽得懂。郭慧天就等著。
好一會兒,裡面的人才把門開了。郭慧天真想問:“你腿瘸嗎?還是裡頭路有十里長?你要走這麼久?”
門開了,郭慧天卻只好把話又咽回去了。
那是一個黃衫朱履的白髮老人。
黃是泥土一樣的黃,朱是劣質硃砂褪了色的朱,白是陳年霜雪的白。他老到什麼程度?佝僂著比郭慧天的胸還矮,像個大蝦米。
這家主人夠狠!比英姑還狠!居然敢用了這麼老的一個老蒼頭來應門。果然人家不好意思跟他吵罵——可是難道不怕耽誤事情麼?
郭慧天跟他連說帶比劃,意思是要進去看看裡頭的房間,請他帶個路。
老蒼頭抬眼一看郭慧天跟他後面的一群家丁,倒抽一口冷氣——真叫人擔心他會把牙都吸進肚子裡!
然後老蒼頭就直接後退,把門又關上了!
“吱啦咣!”,這門軸轉動的吱啦聲,比門扇關上時的“咣”一聲,還要刺耳。郭慧天站得最近,首當其衝,牙齒髮酸,站著翻了一會兒白眼,才能鼓起勇氣繼續敲門。
老蒼頭說話了。他聲音小。郭慧天只好不打門了,支著耳朵貼在門板上聽他講:“老爺在時,交代說小心門戶。你們一群人,像強盜,我不開門。”
剔除沉重的鄉音與奇怪的俚語,最後的大意大概是這麼個意思。
郭慧天好氣又好笑,想跟他解釋:“我們不是強盜,是——”
“嘰咕吱——”老蒼頭上門閂了!那聲音夠瞧的。郭慧天耳朵還在門板邊上哪!被震得倒退三步,受到嚴重的魔法傷害。
看樣子這門是不好進。他只好先去跟林代覆命。
林代也沒有更好的法子。在人家地盤只好按人家的規矩來啦!她讓家丁們都站遠些,換嬤嬤去叫門。這次總算是說通了。老蒼頭聽說她們想租房間住,答應讓她們看看,只是正門年久失修,要大開不方便,不好抬進林代的轎子,再說“老爺在時”嚴令女眷平時不準進從大門進出,怕衝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