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代就問她。
洛月掩面低泣,不肯說。雙雙不耐:“喂!現在什麼時候,誰有時間慢慢哄你?你說出來吧!不跟我們說,還跟誰說?”
“雙雙。”林代叫了一聲。
真是個急性子!不過,說的話還挺有效。洛月終於被逼得小聲道:“六姑娘去世那年,花樹都被刨得斷根了。”
可不是嘛?如今窗外的木芙蓉,是雲華過世之後才重新樹起來的。
“不要緊的。”林代斬截道,“樹是樹,人是人。不用管它!我們出去之後,你們愛種什麼種什麼,實在種不好也讓它去。這些都是小事,不要緊。”
雙雙滿臉憧憬:要搬離謝府了?
離開這金籠銀枷玉鎖鏈,姑娘自己作主的府第,將會是什麼樣呢?
——是啊,她們只能另起爐灶,也不能回離城了。
因為,此刻,林汝海的家產據說已經被崔大管事敗盡了。崔大管事目前已經攜款潛逃。L
☆、第二章 風吟蝴蝶門
小廝急步跟著雲劍,拼命踮高腳尖給他打傘。雲劍不屑地把傘柄拔到一邊:“這種雨,傘有何用?”
小廝可憐的眨巴著眼,縱有雨蓑雨笠,也還是滿臉的雨水:“那大公子快回去換下溼衣服,泡個熱水澡,換身乾的吧!不然宛留姑娘要罵我們伺候不周到。”
雲劍斥道:“她不是不在這兒嗎?”
“呃……”小廝還在困惑,雲劍已經拽步出腰門。小廝再追過去時,雨迷了眼睛,已經看不見他了。
雲劍已經自己到了馬廄。他的馬一滴雨也沒濺著,正嚼著幹豆子。劍影鐵杵一般立著,護著那馬。那馬倒是精心藏在闊大屋簷下,
“影!”雲劍叫了一聲。
劍影就把馬牽出來。
風挾了秋意,暴雨而今是無遮無攔的澆在了駿馬的頭上身上,濺起一層水霧。駿馬只是睨了雨霧一眼,神情之不屑,同它主人一式一樣。劍影將轡繩遞給雲劍,雲劍偏腿上鞍,縱馬而去,劍影就跟在馬後奔跑,跑得跟馬也不相上下,“啪啪”一雙大腳,濺起一路水花。
謝府在錦城南邊的明紹坊。這一主一僕,一口氣跑到西邊,風吟坊,這是僧道俠娼、三教九流,五花八門,聚集勾留之地。這裡的歌一向比明紹坊更勁、酒一向比明紹坊更辣、淚一向比明紹坊更烈、笑一向比明紹坊更響,就連雨,下得也彷彿比明紹坊更狂。
雲劍打馬一直跑進風吟坊的一道門裡。
這扇門造型很別緻,像一隻蝴蝶,揚著兩隻怪俏麗的翅膀。人家的門前刻獅子,它這兒卻刻了兩個美人兒。都高髻披紗,那紗衣當然也是石刻出來的,卻難得石匠那般巧手,看起來簡直輕軟得比真紗猶甚。在天好的時候,這隻蝴蝶、這兩個紗衣仙子,映著燦爛陽光,簡直像要飄飄飛去。
即使現在雨這樣潑、風這樣刮。它們也仍然一派飛翔的姿勢。甚至。天氣越惡劣,它們越要飛,像風吟坊的很多生命。泥濘裡都揚起頭來,氣魄比天晴時還更勇敢。
雲劍打馬入門,一條石子甬道,窄得僅供一馬通行。兩側還密密栽的都是修竹,竹梢都伸到道上來。尖尖的迎著駿馬的眼睛,馬不得不放慢步伐、耐下性子小心前行,走不數步,前面一段朝北方向的竹子卻全被截去了。只留下尺來長一段光禿禿的杆子,駿馬高興的嘶叫了一聲,透過那一段時總算可以快跑幾步。
甬道盡頭。是一座小小的、拱拱的橋,白石砌就。白得像雪,拱起腰的樣子就像只嗲極了的肥貓。橋下一灣水,沒有種蓮葉,坦蕩露出水面來,是綠色的,盡著風吟坊所能有的氣力那麼綠、那麼豔。那是水底青荇的顏色。
橋的那邊有座屋子,還有兩個一直服侍在蝶笑花身邊的小童子。小童子是聽見馬蹄聲就跑出來了,略一驚愕,旋即肩並肩笑嘻嘻站在橋頭,等著接韁繩。四隻手,像四瓣雪白的花兒。
他們穿的是一模一樣的白衣,衣領綴著茸茸可愛的毛毛,每人撐一把傘,傘上畫著胖乎乎的小狐狸。他們長得也像小狐狸,笑起來就更像:“大公子偏是這樣的天氣愛跑來跟奴們尋開心!”是抱怨,然而抱怨得嬌媚入骨。
雲劍一笑,把繩頭拋給了他們。
那座小屋,閃著眼睛。靜靜等著他。
人有眼睛,所謂明眸善睞。水也有眼睛,所謂水似眼波橫。小屋也有眼睛:黑漆漆的夜晚、黑漆漆的小屋,就像一個冷清的盲人。但若燈點起、視窗有光透出來,屋子便有了精神,如人的眼眸中有了光彩。
窗戶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