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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部分

白綿那般自責,謝白氏也就是聽著,過了一會兒,白綿罵不下去了。房間裡有寂靜了,只有病人伏在床邊急劇的喘息。雲舟才聽見那大富大貴的年輕婦人聲音,緩緩響起來道:“妹妹,我說你呢,還不如真是死了的好。”

太陽落下去了,小巷裡一點一點亮起燈光。貴婦人上了馬車。車輪轆轆的把人載走了。雲舟輕手輕腳的摸回去,摸摸灶裡,還有溫的飯,且舀了一碗出來,倒上點醬油,也許灑了些在外面,雲舟也記不清了。總之她自己吃了飯,也餵了白綿幾口。本來院子裡伺候的下人,從那天起就不見了,大概也被馬車帶走了。

一天後,才有新的下人來。

聽說,老下人自己不想侍候病人,卷帶私逃了。這新的下人還是謝白氏可憐堂妹,才派了來。L

☆、第四十三章 福小殞病星

新來的下人有沒有虧苦病人?雲舟說不好。總之,過了幾天,白綿就死了。她病得實在太重,死了也是很應該的。

沒有一個人知道,那個黃昏,謝白氏進入白綿的病室之後,雲舟在窗外聽見了她們的對話,而且聽懂了。

白綿死後,謝白氏真的收留了雲舟。

是謝大老爺把雲舟帶進謝府。

又是一駕馬車,載著謝大老爺和雲舟,進了謝府側門。仍然黑漆的門臉子,對聯已換了一副,道是:“自解分愁鶴悵惘,無須同醉鷺容與。”雲舟一個字也不認識,只是呆望那墨畫銀鉤,再把目光移到那門檻、那門樓、那影壁、那回廊。她不知五年前她的母親也被這些東西嚇著了,以為進了神仙的禁地。

依然有小廝殷勤的開了門,解轅馬的解馬,挽車繩的挽車,進了院子,下人們規規矩矩請安。又有兩個小廝,接了謝大老爺,從左邊一道門走,幾個下人跟過去。另有個婆子扶著雲舟,走另一扇門。雲舟心裡慌亂的叫:“我要死了!他們要把我拿去跟我媽一樣弄死了!”她死死盯著謝大老爺,大老爺卻沒有回頭,不知是心虛、不敢安慰呢、還是從來就沒有安慰婦孺的習慣。

謝府的門檻,對雲舟來說,比當年對白綿更高。然而云舟終於還是一道道的跨了過去,又進了八寶格的小客室,見了繡屏與雕花桌。時光在這裡。似乎沒有流動。少婦永遠端凝明麗,老爺永遠莊肅威嚴。所謂世代榮華。

謝白氏坐在桌前,桌上有研好的墨。還有紙筆,另有一碟果子。

本地習俗,所謂“果子”,並不是真的指水果,卻是一些或油炸、或蒸出來的小點心,往往是面制的,形狀豐富多樣。而且總是很香。

雲舟盯著果子看,肚子叫了兩聲。她餓了。

謝白氏繡慶雲紋鑲細珠的鞋尖斜斜並著。下巴向筆墨一揚,道:“會寫字罷?拿著寫寫看?”

雲舟不動。她不會。

謝白氏又道:“隨便寫點,我給你果子吃。”

雲舟很想吃。可她真的不會。

謝白氏道:“那末會唱歌麼?唉!童謠總會兩首罷!你娘那麼聰慧,你總承繼到一點?”

雲舟終於唱了一句:“月亮嬤嬤照四方。”

是最普通的童謠。

謝白氏身子往椅背上一倚。笑了:“你這孩子,還是像老爺多些。”

於是幾個女人把雲舟領下去,替她洗了澡、換身乾淨衣裳、梳起頭髮,拿果子給她吃了,把她領去新的房間,說是謝白氏收拾出來給她作繡房的,又有幾個大姐姐照顧她起居,說是謝白氏指來伺候她的丫頭。

雲舟眼望粉馥馥的四壁,只覺得是個結實的籠子;身上穿了滑溜溜的新衣。只覺是有毒的索鏈。她不知道那可怕的貴婦人要怎麼擺佈她。她只覺得自己要死了。

卻聽外頭一聲:“新來的妹妹是住在這裡?”

小小少年的聲音,已經帶了掩不住的英氣,若迫不及待要展翅的鷹。

雲舟抬頭。便見了那清清朗朗的男孩子,著身松繡月碧的袍子,雙眉黑鴉鴉飛到鬢邊去。他周圍閃著一圈晶瑩的光,那是雲舟眼裡的淚花為他加的光環。

“是新妹妹?莫哭了!以後這裡就是你的家。”他把她拉過來,抬起袖子給她拭淚。

雲舟竟忘了羞,呆呆抬頭讓他拭淚。忽聽個囀珠般的聲音道:“雲劍,她哭了?”

雲舟在雲劍的手底下怯生生轉過目光。但見是個極美麗的女孩,與她相彷彿年紀,著身杏黃薄蝶衫,仿著大人的樣式剪裁,繫條五彩繡羅帶,螺髻插著短短紫金簪子,目光如清波流霞,那容顏是灩灩的,立在花下,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