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爸爸反問我:“那用什麼來判定?”
對啊,那用什麼來判定?那個年紀裡。我倔強地扭頭就走。
我和大力佼仍偷偷交往。他爸後來也無可奈何,只能盡到作為一個父親的責任,在暗處保護大力佼。比如說我和大力佼一起看電影,散場時,猛然發現她爹蹲在最後一排,偷偷窺視我們,嚇得我驚出了一身冷汗。
十五六歲時,其實沒有人懂愛是什麼,但大家都以為自己懂。至於未來是什麼,沒有一個人知道,由於沒心沒肺,所以兩個人才能出於最單純的動機待在一起。
也因此,我們從來沒想過初中畢業時會怎麼樣。
初中畢業後,爹孃決定把我送去海口上高中,因為他們希望我遠離原來的環境,看能不能好好做人。
那個暑假,我們心裡都像壓著一塊石頭,卻又像早已達成了默契,在那段日子裡,絕口不提將要分隔兩地的事實。我們只是如往常一樣和朋友們待在一起,歡度最後的時光。
那個暑假,是我唯一一次感覺要倒數著過日子的日子。
終於到了臨走前的一天晚上,我們站在路邊,我假裝瀟灑地把脖子上的玉佩取下來,掰成兩半,一人一半,我說:“這樣日後我們就能相認了。”
她點了點頭,把那半塊玉放在手裡,看著我,跟拍戲似的問我:“那以後我們怎麼辦?”
我故作瀟灑地說:“有電話啊。”
她又問:“那怎麼見面。”
我又傻笑著說:“放假我就回來了啊。”
我們就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了。最後我送她上了回家的車。我看著那輛黃色的計程車越走越遠,眼睛就紅了。
那天回到家,父母看著我沒有如往常般手舞足蹈載歌載舞地飄進門來,而是沉默不語雙眼通紅。姐姐拍了拍我的肩膀,說:“畢竟還小。”
走那天,一起長大的小夥伴們都在路邊哭著把我送走了。但我唯獨沒讓她來。
在海南島,我常常面朝大海,看著對岸。幻想時間飛逝,能早日放假,見到朋友和她。
但實際上,那年放寒假的時候,回到重慶,和大力佼見面,卻是另一次更漫長的告別。
爸爸厭倦了漂泊,說人總是要回到故鄉的,便決定舉家回到廣東。心中雖然很捨不得,但看著爸爸懇求的眼神,我就沒再說什麼。
我打電話告訴大力佼這個訊息以後,她什麼也沒說,就掛了電話。彼此心照不宣地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我一個人坐在樓下的長江邊,嘆了少年時代第一口也是最後一口氣。感覺自己有一種全世界都不懂的無奈與悲哀。
那年,重慶下一了場久違的雪,細碎的雪花,觸手即融。坐上回海口的飛機,看著江北機場,想到下一次回來,不再是某個特定的寒暑假時,覺得整個少年時代從此被一分為二。
回到海口,緊接而來的就是我的生日。我收到一大箱大力佼從重慶寄來的東西。上面寫著:“要從下面開啟”。於是我從下面把那個很重的紙箱剪開的瞬間,有幾百顆糖果像水一樣傾瀉而下,嘩啦啦落了一地。裡面的信中寫著:“要的就是這種效果。”
而我的初戀,莫名其妙地開始,也莫名其妙地結束了。就像這糖果一樣,許多甜蜜傾瀉而下,但卻僅此一次。之後許多年,我們再也沒見過。
5
時光飛逝,大四時,我去了北京實習。有一個從小一起長大的朋友來看我,我們去了南鑼鼓巷,喝著酒,聽著不知道哪傳來的一個沙啞聲音,唱了一晚上不知名的情歌。
也不知從哪接入的話題,她跟我聊起了我的初戀,她說:“後來她經常去酒吧。她高中時交了一個男朋友,對她不好。再後來,你也知道,她考上了川外。你最後一次見她是去年咪咪哥結婚的時候吧?那之後,她去了英國,在機場大哭著走的。”
我點點頭,沒有說話,我能想象到那個畫面和她心中的惶恐。
那天回去的路上,坐在車上,我覺得很孤獨。那種孤獨並非來自異地他鄉孤身一人,而是來自你在異地他鄉孤身一人時想起曾經的往事。
我記得咪咪哥結婚那天,我在大圓桌的一角坐著,低頭玩手機,忽然聽到小夥伴們幾聲做作的咳嗽。我抬起頭,猛然看見了她。我曾設想過再見到她時,她會是什麼樣的。那天她提著LV包,一身名牌,戴著一隻金貴的女式表;多了一分女人味和幾分成熟。
我們對視了一眼,我忽然笑了,說:“你這傻×。”然後大家都笑了。我們兩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