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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討薪

此刻已經是上午十點,祥子號召來的靜坐人群已經聚集起來,黑壓壓地如一塊形狀不規則的烏雲籠罩在市政府的周圍。秋草他們裝作四處遊蕩的閒散青年人,慢慢從這些人面前走過去,暗自觀察著每個人的神色與狀態,尋找著是否有被幻景感染後的跡象。

“聽說這次集會是由於國家某個路橋工程欠薪,”秋草低聲和兩個跟班解釋,林霖的雙眼從一個還抱著襁褓嬰兒的婦女身上疑惑地劃過。

秋草留意到了他的視線,解釋道:“聽說來的不只是農民工本人,有的家裡男人重病或者殘疾了的,就由妻子或者父母過來。”

林霖果然又看見旁邊樹下靠坐著一個瘦骨嶙峋頭上佈滿銀絲的老人,似乎有點疲勞地喘著氣。這樣寒冷的天氣,每一戶討薪的家庭都派出了代表,期望透過這種無奈的方式獲得這一年血汗所得。

“太過分了吧,政府怎麼還欠人錢呢?”杜江是個憤青,大聲說道。

他的聲音在周圍一片嗡嗡嘈雜之中顯得很突兀,已經有幾個人向他看了過來。秋草生怕他引起什麼騷動,拉著他走到靠馬路的一側,悄聲說:“你那麼激動幹什麼,你知道事情的真相嗎?”

杜江想起他們掛在嘴上的“貪嗔痴”,知道自己還是犯了是非不明就盲目評論的錯誤,但還是梗著脖子,說:“那你說他們的工資到哪裡去了。”

“你不是號稱記者嗎,你怎麼不知道?”秋草見他這樣,也有點不高興,懟了一句。

“我來說,我來說。”林霖見勢不妙,忙參與調停:“昨天阿笛姐也把她知道的資訊和我說了個大概。”

他看了看雙手抱臂於胸前的秋草,低聲對著杜江說:“其實是承建政府那個工程的公司違規把工程的一部分轉報包給了另一個名叫洪天的公司,誰知道洪天把政府支付的款項投入其他專案,之後又因週轉不靈發不出工資。”

“那……他們為什麼不去圍堵洪天的老闆呢?”杜江問了出來,又覺得肯定沒這麼簡單。

果然,秋草介面:“別人公司又不是傻子,領導層早就跑路了,剩個空架子公司又賣不了多少錢,債務倒是一大堆。”

因此那些農民工四處求告無門,才會聽從祥子的安排來到這裡。

秋草他們正聊著,突然發現有些異樣。周圍的人群騷動起來,那些本來或坐或靠著的人們此刻都站了起來,伸著脖子往市政府的石質圍牆內看去,原本臉上的頹唐散去,點上幾枚希望的色彩,被寒風吹得乾燥潮紅的臉龐也添上幾分顏色。

秋草也向裡望去,只見市政府大門口的車擋正緩緩升起,一輛黑色的公務車準備駛出來,靠大門比較近的一批民工似乎受過什麼人的提點,也不擁擠,也不衝擊圍擋,只是舉著一個個牌子站在門前,上面寫著諸如“還我血汗錢”這樣的話語,字跡殷紅,看得人觸目驚心。

那輛車在門前停下來,有個秘書模樣的人走下來,客客氣氣地說:“請各位讓一下好嗎?我們書記得去一個非常緊急的會議,你們的情況等會會有人來負責瞭解的。”

舉牌的人們不答話,卻也不讓路。就這麼僵持了一會兒,車內人似乎是等不及了,做了個手勢,黑車調了個頭,竟是往回走了,估計是想去從側門出去。

本來因為公務車出來而安靜下來的人群一下子爆發出更大的嗡嗡聲響。

“就這樣嗎?”

“這是不管我們了嗎?”

“他們說怎麼處理了嗎?”

“我們的錢還能不能要到?”

“祥子哥不是說今天上午肯定會有個說法嗎?”

見黑車遁走,周圍的人一下子都著急了,各種議論不絕於耳。秋草警惕地看向四周,林霖明白,人在巨大的期望突然落空時所產生的情緒落差,是幻景絕對會喜歡利用的東西。此刻,上訪的人群有點茫然,自己一上午的堅持似乎都化為泡影,還能在年前討到工錢嗎,還能回鄉與家人和和樂樂過個好年嗎,還能給崽崽買上他期盼了一年的禮物嗎?

越想越難過,有幾個脆弱一點的已經開始抹淚,杜江身邊一個大哥扛起一袋看起來不輕的東西,把他嚇了一跳。忽然,遠處傳來驚叫聲,就看見人影晃動,似乎正在四散奔走。

“終於還是來了。”秋草說,看來幻景終於尋到了人群之中最憤怒的,對他下手了。

他們跑到路面上,想越過人行道上黑壓壓的人群看清楚那個驚叫的所在。

誰知,一輛suv疾馳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