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落,正殿,兩廂配殿的前廊與後朗相連線,形成一個四合院。宮中擺有數口巨缸,裡面種著一蓬蓬的金銀花,看樹幹即知頗有些年歲,已是攀爬附壁向上延得很深。居這裡主位的妃嬪是久不曾承聖恩的雲貴妃,同居一室的還有史美人。
史美人是上年選秀時新進的妃妾,聽聞由於宮中梅妃寵冠後宮,令得其他粉黛皆無顏色,怕是許多妃嬪已是數月都未曾撿的天顏了,倒是這個史美人,還承了幾次恩露,愈發得意起來,春風滿面。成日打扮的光華四射,語氣傲慢無禮,彷彿她才是這雲華宮的主人一般。韻貴嬪出身寒微,是以妃位不高,脾性溫婉賢淑,膝下育有一女八公主,同煙落差不多大,去年已是出閣。虛實自己的女兒不在身邊,深宮寂寥,多有想念。韻貴嬪待煙落十分的優厚,如己出親生女一般,雖其他宮女內監對她時有側目,卻是一時衣食無憂,日子倒也過得去。
皇貴妃倒也不是危言聳聽,果真是喚了內務府之人前來日日教導她宮中禮儀。日子如 流水般飛逝,一晃,竟已是到了三月。
這一日的天氣甚好,碧藍的天空,萬里無雲。陽光帶著溫暖如輕綢軟緞靜靜鋪滿宮中每一個角落,將春意灑遍人間,甫一出來,卻見滿樹都已是冒出綠嫩的心芽,院子的金銀花已是競相開放,黃的似金子一般澄亮,白的似冬日新雪般清新。
在屋中呆的太久太久,煙落已是許久未曾呼吸過外面的新鮮空氣了,這些日子,她的氣色恢復了許多,久違的紅潤浮上臉頰,映著這柳綠桃紅的春日景象,格外的嬌豔。此前小產的虧欠已是養的差不多,只是偶爾在雨夜之時會覺得有些腰腹痠痛,且疼痛難止,想必頭幾日流產的奔波終是留下些許病根。
攜著琴書,煙落欲在這皇宮的後院之中稍稍走動一番。步出了雲華宮,方知道這皇家後院有多麼大,盡是飛簷捲翹,金黃水綠兩色琉璃瓦在陽光的照耀下泛起粼粼金波,直晃得人睜不開眼睛。富貴祥和盛世之氣盡顯。
離雲華宮不遠,便是醉蘭池,碧波如頃,波光瀲灩,遠遠望去便是水天皆是一色的湖藍,池中零星分佈著幾處涼亭,別具風味。三月裡風光正好,沿岸垂柳盈盈,枝枝都舒展了一點點鵝黃嫩綠,萬千綠絲絛隨風飄舞,令人心神盪漾。
煙落瞧著一處涼亭景緻不錯,正欲前往,只聽得身後一陣厲喝:“什麼人擋在路中間,怎的見了曹選侍也不讓開!”
煙落聽得有人這般說話,起先倒也不以為意,回身一看,卻見一個身材修長,穿著宮嬪服色,頭戴珠翠的女子正站在身後,一臉驕縱之氣,身邊跟著一名宮女,此時正對著她頤指氣使。
琴書皺眉,勾唇微嘲道:“是新來的宮女罷,我家小主人是雲華宮的婉儀。”
那名宮女先是一愣,似是被人說中,臉色一陣陰晴,又一聽是婉儀,面露些許怯色,但見煙落衣著樸素,裝飾甚少,眸中添了幾許不信,又看了看她家的竹子的臉色。
曹選侍輕笑出聲,烏溜溜的眸子轉了一轉,似努力想著,卻又想不出來般,疑惑道:“雲華宮有位婉儀麼?怎麼本小主沒有聽過呢?”
琴書似真動了氣,雙手握拳,正欲上前說話指責,煙落只輕輕拽了拽她的衣袖,小聲問道:“她是何人?”
琴書目光一斂,即刻回道:“前些日子,梅妃娘娘身子不爽,不能侍奉,皇上不知怎的,竟是看上了景和宮的一名掌燈侍女,連著臨幸了數回,封了個選侍。不過小小七品,又是宮女出身,架子倒是不小,小主,人善被人欺……”
“琴書,我自有分寸,你放心。”煙落只淡淡一笑,如清風徐徐吹過柳梢。
少刻,那名新來的宮女似是想起什麼一般,突然湊至曹選侍耳邊小聲道:“女婢想起來了,確實是有這麼一位婉儀的,便是一個多月前入宮為皇上衝喜的那名樓婉儀。”
曹選侍眸中一動,走近前來,不情不願道:“樓婉儀好。”神色卻是鄙夷,連屈膝都沒有。略一挑眉,她似忽然明瞭般,眼角一飛,語帶輕蔑的說道:“樓婉儀,不就是那位第一天奉茶就開罪了皇貴妃的妃嬪?那個棄婦成新婦?兒媳成姐妹的樓婉儀?天,本小主當是誰呢,大名鼎鼎,原來就是姐姐你啊。真是百聞不如一見!”
聞言,琴書已是微微握拳,隱怒爬上眉梢,漂亮的眉角擰成深深的結。
“是我,又如何?”煙落不疾不徐,唇邊綻開燦爛笑容,和聲道:“聽聞皇上素來重視禮儀,更是喜好禮儀周全的女子。姐姐不防提醒妹妹一句,方才妹妹向姐姐行的禮不甚好。適逢姐姐才從內務府年長的宮人那裡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