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佛門,大人就是紅塵中的人了,你我以後相隔著塵世,大人就不必再為煙落費心了。大人若是有心,就請為我看顧宸兒,這如今是我唯一的心願。”
他的眼中,悲慼之色愈濃,點點頭道:“你放心,我必日日看顧。”
馬車在宮門前停留得太久,一旁的侍衛已是來催。
煙落緩緩點頭,狠一狠心,揚手一揮,馬車絕塵而去。身後,紅菱與衛風依然立於風雪中,只是漫天的飛雪,使他們的身形愈來愈模糊。
宮門已出,熟悉的宮牆已然在身後。她終於走出了這囚籠般的後宮,可是心中卻並不覺得輕鬆,她的宸兒啊,她唯一的牽念,還留在了那裡,教她如何捨得?
所以,她一定要回去。
垂下馬車的布簾,她緩緩闔上如羽雙睫,唇邊悲哀一笑。
留華寺,乃是晉都皇家第一大寺廟,位於城郊空靈山。整座寺廟修建在了層巖秀石、峰豁萬千的山腰,殿閣巍峨宏偉、飛簷斗拱,極是氣宇輝煌。
這座皇家寺廟並不是日日都向黎民百姓開放的,只在每月的初一日。而上次煙落與映月一同去上香,便是此處。
因著風雪,路面凝凍馬車不好走,山間則更是難行,是以抵達留華寺的時候,已是向晚黃昏,彼時雪已停。下得車來,被山風一撲,身上便更是覺得陰冷,煙落徑自收拾了行裝緩步躍下車來。
望向四周,蒼茫的霧色,揮散不去的陰沉,四邊的山色也跟著有些發沉,蒼鬱大松掩映下的古剎,鐘聲悠悠,香菸嫋嫋,反而讓她沉墜的心稍稍沉澱。
暮鼓晨鐘,以後,她的日子便是這樣了麼?
正在觀望間,有兩個年輕的尼姑自寺外小徑迎了出來,打量了煙落幾眼,問道:“你可是從宮裡出來的?住持師傅已經吩咐了我們帶你進去。”
煙落略一施禮,跟隨著她們,繞過留華寺的正殿和側殿,一直繞至後山,走了許久方見幾間低矮平房,原是留華寺後的庵堂。煙落來過留華寺數次,從未見過尼姑,原來是在這後山,平日裡不面世的,倒也是個難得的清淨之處。
那小尼姑引了煙落進去,合手道:“住持說,你以後就住這了。今日晚了,住持已是休息了,你明日再去拜會吧。今日可以先收拾下東西,休息片刻。”
煙落欠身笑道:“有勞了。”
入了平房,天已然全黑,這裡點了火燭,香菸繚繞,且香油味極重,煙落微微蹙眉,這樣刺鼻的味道,她略略有些受不了,也許日子長了習慣了便好。
環顧四周,這平房雖然低矮,裡面倒也清爽,房中一張通榻大臥鋪,一桌几椅,牆角一個大水甕,擺設十分簡單。
奔波一日,煙落也是十分累了,自己又是生產才半月而已,此刻不免覺得疲乏,隨意吃了些自己一路帶來的餅,勉強裹腹充飢。又脫去外衣鞋抹,便徑自上了床榻,和衣而睡。
可愈是倦極,她卻愈是輾轉難眠。夜裡風大,吹在綿紙窗戶之上“噗噗”作響,嗚咽如訴。她閉眸,靜靜聽著風聲,這山裡的風,和宮裡的是不一樣。宮裡的風到底是有股陰氣太盛的森森涼意。山裡的風雖是空曠更冷,可卻是清新許多。
屋子裡沒有火炭,這般冷的天,又是潮溼。寺裡的被子,自然無法與宮中輕軟的雲絲錦被相較,硬邦邦壓在身上,一點也不覺得暖和。即便是自己在尚書府中,也未曾受過這般的苦。
煙落緊緊咬著被子,心中思念著自己的宸兒,百般忍耐,眼淚還是抑制不住地落了下來。
情愛錯付,家破人亡,父親含冤去了,哥哥孃親流放,連宸兒也不能在身邊。無憂,她的無憂,此時她突然覺著,也許無憂跟隨著莫尋去了夏北國,就眼下情況來說,竟還是一樁令人欣慰之事。不然,她的無憂恐怕此時也要落入她們的手中了。不知緣何,她心中相信,莫尋既然救了她,便必定不會傷害她的女兒。
就這般,嚼著思念,煙落昏沉沉地睡去。
睡至半夜,她睡得渾身冷汗淋漓,夢魘不斷。恍惚朦朧中總覺著似乎聽見老舊的木門“吱呀”一聲開啟,似有一陣冷風夾雜著一抹黑影在她的眼前浮動。
眼皮沉重無比,好不容易睜開了眼,只見四周空蕩蕩的,半個人影也無,火燭已是燃至最後,蜿蜒的燭蠟彷彿一村泣血的珊瑚村。突然間,她瞥見牆角處似乎有一包東西,原來真的是有人來過呢。
她掙扎著起床,取了那包東西,開啟一看,竟是一大包炭火,足足有十多斤呢。
心中疑惑,這也不知是誰送來的,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