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大怒,賜罪於秋家,家父本已是風燭殘年,怎麼經得起這般打擊,未等皇上具體發落已是駕鶴西去。家中女眷人等全部充為官妓,只因我尚且年幼,是以被送入宮中,終身為婢。”琴書一一敘述著,泠泠有風吹過,竹影婆娑,帶來一股子的清香,隱約瞧見她的臉上漸漸覆上了一層濃郁的哀傷。
家門變故,由盛及衰,幸好當時的琴書尚且年幼,懵懂不知,否則豈有親身經歷的人來得那般劇痛。瞧著琴書的眼神,似是恨極了司凝霜,難道說這德妃誕下不祥死貓,是司凝霜從中作梗?突地,腦中又聯想起了風離御身中月虧之蠱的事,為了構陷皇后,在親子身上下蠱毒,這麼陰毒之事,有可能麼?或者說,如果不是親生兒子呢?
腦中似夏日被閃電明亮劈過,煞那間照亮了所有陰暗的角落,每一處都清晰的暴露在她的眼前,無數線頭在腦中迅速理順,漸漸拉成一條直線,煙落雙眸陡然亮若星辰,驚叫道:“難道說,是司凝霜換了德妃的孩子,那,那她自己誕下的孩子呢?”
“我自懂事後,曾多方查證,七皇子亦是從旁相助,最終找到了當時一名曾為司凝霜號過脈的返鄉養老的御醫,他說彼時如妃的胎兒,脈象極不好,難以保住,即便是生下來,也多半是死胎。”琴書咬牙道,眸中竄起仇恨的火苗。
如此說來,也許司凝霜當時生下的就是死胎,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才行此陰鷙之事,奪子殺母,做的是天衣無縫。
煙落深深嘆氣,無聲無息如漫過山巔的浮雲,都說戰場硝煙瀰漫,充滿血腥,這後宮何嘗不是這樣的一處殘酷之地,殺人不見血,只有更加殘忍。回眸看了看殿宇飛簷高啄,廊腰迂迴,不正似勾心鬥角,曲折迂迴的人心?
她略微想一想,又問道:“彼時,你只有兩歲,其中緣由你又是如何得以知曉?”
琴書抬頭望了一眼被烏雲遮去些許光華的月兒,眸中充滿了對上天的恩謝之意,感慨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所有知道那件事的人,早都被司凝霜害死了,也許司凝霜終究是疏漏了什麼,被家姐陪嫁的宮女在臨死前發現了蛛絲馬跡,她將整個事情的經過寫成血書,縫在了給我制的新衣之中。家姐過世,我被迫入宮,所幸的是那件衣服作為家姐僅留給我的遺物,一直跟隨在了我的身邊。直至乾元十八年偶然的一天,那時我已十六歲,無意中發現了這個天大的秘密,而彼時剛巧司凝霜至冷宮之中放出。我冒著大不敬之罪,連夜去找七皇子,卻發現他亦是懷疑過自己的身世。”
“所以,你與七皇子就這般自己去尋找出了當年的答案。可你又是如何得知,是司凝霜下得月虧之蠱呢?”煙落疑道。
“一定是她!當時她許是察覺七皇子對她的日漸生疏,又怕他生性桀驁,將來難以駕馭,是以行了這一石二鳥之策,既構陷皇后,又能控制住七皇子。我們一直懷疑司凝霜控制著蠱毒,能隨時要了七皇子的性命,也未嘗可知。是以,一直不敢輕舉妄動。況且,扳倒司凝霜的時候未到,她長寵不衰,自是有幾分道理,昔年進了冷宮還能再被放出來,可見手段不一般。怕只怕區區一封血書,皇上不信。屆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我們便更是被動。眼下,七皇子被封寧王,已是陷入困境,我不得不……”六琴書的眸中突然迸射出了她從未曾見過的陰寒,如臘月寒冰,冷徹人心。
煙落心下一酸,那酸楚瞬間遊移至四肢百骸,痛惜道:“所以,為了德妃沉冤昭雪,為了他,你才自願侍寢於皇上?可衛風不是說,皇上已是不能行房事了麼?”
琴書扶一扶纖弱的腰肢,冷笑道:“還得多謝衛大人提醒,不然琴書還不知曉‘五樂散’此物。”
“什麼!”煙落更為震驚,美眸圓睜,一拳緊緊握死,已是麻木無知覺,“你竟然效仿曹嬪!你瘋了?難道你今日出宮就是為了尋這‘五樂散’麼?”她大聲吼道。
“正是!”琴書嘴角揚成一個無奈而乾澀的笑容。
“那皇上,他知曉你是德妃的妹妹麼?”煙落絞著手,問道。
“若不是與姐姐有幾分神韻相似,勾起皇上昔年美好的記憶,我又如何能得手?” 琴書涼薄一笑,頓一頓,又道:“如今我已向皇上表明身份,皇上念舊,待我極好。”
再無語。有長久的靜默,她們相對時竟似在無人之境一般,半點聲息也無。煙落只別過頭看著不遠處一顆楓樹上的脈脈紅葉,那鮮豔的紅,在悽楚的夜色朦朧裡也有著濃烈的瑟瑟,竟似死一般的黑沉。她只靜靜的立著,心頭翻滾過無數滋味,皆是苦的,澀的。
“你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