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
山中向正東的方向,有夏王的行宮。
夏王的生母就是出生在此,因此夏王第一時間就是回到自己母親的家鄉,休養生息。
在村寨中稍作休整的時候,臨軒方子瑜聽到了一個傳聞,傳聞夏王在帝都有一個深愛的人,那人死了,夏王一夜白頭,夜夜上到觀星臺,就是為了懷念那個愛人。
兩人彼此對望一眼,與村民辭別。
山間的夜路崎嶇黑暗,但臨軒看得很清楚,方子瑜依在他懷中,倒也不覺得走夜路困難。
夜風從林間吹過,輕柔的沙沙聲像人語意不明的低語,黑藍的夜空中,茭白的彎月如鉤,月亮旁邊不遠處,一顆閃爍著昏黃色的星星發出殘破的光輝,遠離月光的夜景中,無數星星閃動著星芒。
快要上到山頂的宮殿前,方子瑜突然停下了腳步,臨軒不急,他知道方子瑜需要時間。
如何開口,如何說明,又……如何傳達那一份絕望地思念?
斯人已逝,活著的人又會如何看待那最後的囑託?
小小的一塊玉佩,就能說清楚一切麼?
方子瑜伸手摸在自己腰間,握住那塊玉佩,只覺得本該溫潤的玉有些燙手,分量也重得他有些承受不住。
令他下定決心走出那一步的,是他肚子裡的小傢伙,輕微地動彈,卻是一個生命微弱而堅定的存在。
如果帶著罪孽生存需要一個理由,那我現在已經有了足夠的理由來承受自己的過錯。
方子瑜慢慢抬起頭來,正了正自己的衣衫,將頭髮攏了一攏,放開步子,先臨軒一步走向山頂的宮殿。
夜色中呈現黑紅色的大門敞開,亮起一路的白色燈籠在夜風中晃動,長廊盡頭的露天觀景亭裡,坐著一身純黑衣袍,滿頭灰髮的夏王。
小石桌上,黑白錯落,一局殘棋,夏王手執黑子,抬頭望天,一盞酒壺,兩隻酒杯,無人共飲。
“今夜天色真好!有月有星,月星相輝。”
靜默了好一會,夏王將手中棋子放下,舉起自己身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兩位蒞臨此處,不知有何見教?”
夏王放下酒杯,起身面向方子瑜,出乎方子瑜的意料,他的神情非常溫和,溫和得那個事實、那些傳言、那滿頭的悲傷都與他切身無關一般。
可在那雙看似溫和的眼睛之下,臨軒看到了一從火焰,此刻,那火焰還只是微小的一點,但一旦時機得當,那火焰就會猛烈起來,將能見到的一切都燃燒在其中。
雍容大氣,沉穩自制,倒比以往見過的所謂能人志士強上不少,若他有心……
似乎察覺到了臨軒的視線,夏王將頭微微一偏,綻開笑容:
“兩位夙夜來訪,想必不是為了看一看我這早衰之發的吧?”
方子瑜鼓起勇氣,低頭從懷中掏出被包在一塊絹布中的玉佩,手不自覺地顫抖著,慢慢遞向夏王。
“他……讓我把這個給你……”
方子瑜嚥了一下,輕聲道,夏王的目光在他手上停留了好一會,才笑著伸出手來:”禮物?”
接過絹布,解開來,夏王雙手託著玉佩,就如一個真正地賞玉人一般,將玉佩舉在眼前,細細觀賞著。
“好玉,好玉,色澤清亮純正,觸感細膩柔和,只可惜……有了裂紋。”
方子瑜低下頭來,不看夏王,即使聲音沒有改變,即使臉上還帶著笑容,那從眼中滴落的,不是痛苦麼?
“他曾和我說過,此生不能與我來此地賞月觀星,是為一憾;他還說過,此生不能使天下太平,是為二憾;他最後說,此生不能與我長相廝守,是為最憾——傻瓜,我活著一日,你便在我心中時時,至死不忘,獨一無二——我又怎麼會難過?”
臨軒見此情景,忍不住將頭轉向一邊,執著地看著方子瑜,看著他的一舉一動。
多年前那種好奇感如今自己是理解得透徹了,為了心愛之人,逆天反命,竭盡所能,求的不過是這一世攜手,不離不棄。
生離死別多痛苦?縱使假裝不在意,情到深處,又怎能輕易割捨?
方子瑜默默地長吸了一口氣,抬起頭來,雙眼清亮,直直看著已經回覆平靜的夏王,然後慢慢地跪下。
“對不起,他是為了維護我才——”
“別道歉。”
夏王搖搖頭,臨軒靜靜地站在方子瑜身後,沒有伸手扶他。
夏王用手摩挲著玉佩,臉上表情柔和:”我都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