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審思對於劉彥貞,才始終以“少主”稱之。
早在吳武王時,高審思便以其驍勇聞名三軍,後又從劉信平虔州有功。高審思為人重厚沉沒,烈祖愛之,用為神武統軍,使出鎮壽州,兼侍中,其在鎮治守備,枕戈待旦,常如有警,修葺城池,整頓兵馬,數十年未曾稍有怠慢。
或曰:“以公威略,守堅城,何大懼邪?”高審思則笑而答道:“事變無常,不可不過為之卑。”是以壽州軍民,無不敬服。
高審思可謂名副其實的開國老臣,兩朝元老,輩分之高,連宋齊丘怕也有所不及。只可惜的是,如此老而彌堅的將軍,不幸卻於數月前卒於鎮,享年七十五歲。聖上於是為其廢朝三日,追贈高審思為太師,諡號曰忠,以表聖上的敬重之心。
然而令人始料未及的是,高審思雖業已壽終正寢,臨終前,卻還給聖上出了一道棘手的難題。
第四十一章 浴火重生(上)
高審思雖然已經作古,然餘威猶在,其高氏一族之於壽州乃至江南,已然為顯赫門第,高審思之後人,始終富貴,加之又有高審思之舊部追思,所以高審思在壽州還是當仁不讓的最具影響力的人物之一。
要命的是,不知劉彥貞用了什麼詭計誆騙高審思,竟使得高審思臨終前,不但舉薦劉彥貞接替他的神武統軍之位,更還告誡壽州的家人以及舊部,言劉彥貞有乃父之志,將來若劉彥貞統軍,必要全力玉成,襄助其左右,否則高審思便死不瞑目。
亦因此,周師入侵,壽州一眾文臣武將即在高氏家族的帶領下,聯名上書,推舉劉彥貞為北面行營都部署,加之一旁又有宋黨在側慫恿,李璟難攖眾怒,況且他自身對劉彥貞的瞭解亦未有深入,故而心懷僥倖,對“劉彥貞為一面長城”的傳聞也是將信將疑,遂終於有此任命。
關於李璟的這點苦衷,估計滿朝文武,卻唯有劉仁贍一人能夠明白。
是以劉仁贍雖明知劉彥貞不可為將,亦只能徒呼奈何。否則一旦他上書反對其事,不但直接影響到朝廷的團結,對於壽州的管治,恐怕更將適得其反。
有些事情畢竟是急不來的。
眼下壽州表面上雖然相安無事,然而高審思舊部多多少少還對自己有些排斥,若非自己亦有些威名,苦苦鎮住這些悍將,恐怕壽州的兵馬早已出事。
而若自己在這個時候反對劉彥貞統兵,等於給了壽州舊將鬧事的藉口,屆時與周朝的戰事未起,壽州怕便已自亂陣腳了。凡此總總,皆不足與外人道,只有聖上與自己心知肚明。
由此亦可知,朝堂之上,一舉一動,皆是尾大難掉,牽一髮而動全身。如今朝廷可謂政亂國危,已呈衰微之象,上下百官卻不以為意,劉彥貞之輩更以為有立功之良機,殊不知周主柴榮有吞吐宇內之雄心,其不來則已,來必已萬事周全,故而淮南一戰,雖未正面的短兵相接,其戰事之艱難,亦可以想見一二。
思念及此,劉仁贍不禁嘆道:“為今之計,只有想辦法先拖延劉彥貞援兵的到來,我敢肯定,劉彥貞援師一日未到,李轂便一日不會有大動作。他若要圍困我們壽州,就讓他圍個痛快好了。如今我們壽州堅壁清野、兵精糧足,雖攻取不足而守城有餘,這亦多虧有高太師數十年之經略。李轂、韓令坤遠來之師,若持久圍戰壽州,必然糧草不繼,將士思歸,於我們而言,實在百利而無一害。”
胡則在劉仁贍的暗示下,即能想到高審思這個關鍵人物,對於李璟、劉仁贍的無奈與難處,他自然也能推知一二。
胡則道:“卻不知將軍打算如何拖延劉彥貞北來?”
劉仁贍笑道:“三萬大軍,勞師動眾,又豈能說來就來,馬匹、輜重、後勤,盤整、誓師、激勵,手續一道道的還多著呢。小胡,就由你親自帶我的口信去江寧一趟如何?你就說壽州固若金湯、堅如磐石,叫聖上不用心急。只要你將我的這句話說予聖上,聖上自然就會明白我的意思,他自有辦法拖延三萬援師的行程。現在等若是我們和李轂比耐心,若是李轂遲遲不見我援軍到來,軍心騷動,必不得已而改變方略、部署。”
胡則欣然應允,連夜從趕往江寧去也。
江寧皇宮。煉丹房。
李煜感覺如元神歸竅一般,意識又逐漸回到了自己的肉身上來。
迷糊之中,李煜首先感覺到的便是渾身血氣不暢,說不清的痛癢痠麻,緊接著腦海裡似撥開了雲霧,漸漸的清晰起來。
不過清晰起來,亦未必就是好事。
只見虛空中忽然伸出一隻血淋淋的魔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