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學,即使深居草廬,又何愁無用武之地。譚某不才,雖有孔明之志,即無伯樂相之,則退而求其次,恰年少則盡風流,臨花甲則意垂鉤,亂世布衣,獨善其身而已。”
李煜又問道:“如此豈非枉了一身才學?”
譚照搖頭道:“非也,英雄有迍邅(音:諄沾),由來自古昔,何世無奇才,遺之在草澤。未能年少而遂志者,古來有之,又豈獨子遷一人。他年我若有幸可與竹林七賢、陶公靖節齊名後世,也足以**平生了。此之謂達則兼濟天下,窮則獨善其身,光陰荏苒,大丈夫當可進可退,去留隨意,得失他由,我自不枉了我自己快活寫意,笑談人生。”
李煜鼓掌而讚道:“子遷解吾困惑矣,李煜敬你一杯。”他第一次與譚照交談,最看重的就是譚照“得失他由”的平常之心,可謂是做到了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實在難得。這種人,要麼不出仕,一旦出仕,就必然不會賣主求榮,為利所動,為武所屈。
李煜忽然對著盧梓舟道:“正光兄為何悠然自酌自樂,一語不發?”盧梓舟字正光。
盧梓舟道:“我正在想一個問題。”
李煜、譚照同時眼前一亮,等待盧梓舟娓娓道來。
盧梓舟看到二人聚精會神的神情,不禁啞然失笑,道:“我只是在想,要再過多少年,天上的月亮才會像貞觀時候那樣的圓。”接著又飲了一杯酒,喃喃道:“也許快了,也許是真的快了,希望是真的快了。”貞觀,即是指李世民的貞觀之治了。李譚二人都是才智之士,這句話的意思自然不言而明。
李煜心知盧梓舟已看出了些許端倪,趁機道:“以太宗之賢,其文治武功,千古來不過一二帝可堪比肩,正光何出此言?莫非當今之世,有聖皇出焉?”
盧梓舟笑而不答。
倒是譚照笑道:“正光又在賣弄關子、胡言亂語了不是,數今天下諸帝,最雄莫過於周朝的柴榮,餘子皆不足道也,又哪來什麼聖皇?”
李煜奇道:“素聞周世宗雄才大略,人臣敬仰,難道連他也沒有資格成為聖皇?”
第四章 潛龍出淵(上)
譚照嗤笑道:“若論對天下民生的瞭解,我自然不及正光兄萬一,不過對於柴榮,我卻是比許多人都要了解得多,柴榮此君剛愎自用,凡事親力親為,手下將臣有餘而文臣不足,常以帝王之尊御駕征討,內政浮空,缺乏輔國之才,股肱之臣,政局未牢就大肆改革、推行仁政,對外則是四處樹敵,不用縱橫之術,可謂是空有樓臺高萬丈,卻是築基不穩,權衡難均,大廈不傾則已,一傾則片瓦無存。”
接著又長嘆道:“柴榮縱有唐太宗之才,怕也難成太宗之事。關鍵就在於他自己是皇帝,但他又長於武功,能征慣戰,如項羽一般喜愛親征。哎,若是其父尚存,子徵天下,父築國基,內政外功都牢牢掌握在手,則李唐之盛世未必不可再也。又或者將征戰之事交由手下將領,他自己則鎮守朝中,物色輔宰富國之材,鞏固柴氏根基,亦為不可。”
李煜心中歎服的同時,又大為歡喜,後周政權竊取於後漢,前後不到十年,故譚照屢有內基不穩之言語,亦因此,後周大行仁政以得民心之舉措才勢在必行,後周之不足,在於根基,譚照可謂是一矢中的了。當然,如果柴榮能夠像劉邦那樣長命百歲、福星高照,則譚照的這些問題都還不大,甚至都不成問題,但關鍵是,一旦柴榮壯志未酬身先死,那麼後周就會片瓦無存了。
也許柴榮並非不清楚自己的問題,只是他自信自己武功蓋世,活上六七十歲當不在話下,所以就潛意識的忽略了內政的作用。
盧梓舟顯然也不料譚照竟有此見地,訝然道:“子遷這番言語可謂深矣,一針見血,一針見血。我觀柴榮一生戎馬,勞苦費神,不肯輕易下放權力,神力終要虛耗過度,此是福薄之人,恐過不了四十大關。若非如此,盧梓舟早投奔柴榮,希冀借其力可復我中原。”
李煜心中驚駭,亦開始對古人的相人之術大有改觀,皆因盧梓舟此語準確的嚇人,在歷史上,柴榮果真是壯志未酬身先死,病卒於三十九年。
這番話若是由他李煜說出,當是事後諸葛亮,也沒有什麼好奇怪的,但是從盧梓舟口中說出,如何還不叫李煜驚歎。
盧梓舟之所以有恢復中原之語,是指當年後晉高祖石敬瑭為了奪取後唐江山,出賣燕雲十六州給遼國,以爭取遼主耶律德光的支援。燕雲十六州為北地之險要,易守難攻,石敬瑭為了帝位拱手讓出,自毀長城,置北國百姓於契丹鐵騎**而不顧,實在可恥可恨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