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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部分

淺淡的紋路。

但是非常好看。

每一次都會讓他怦然心動。

“毛毛。”莫雨洗過臉,將手浸泡在沁涼的河水中,“煙傳來訊息,說……”

“小雨哥哥。”穆玄英打斷了莫雨即將出口的話,“我們回稻香村吧。”

我們回稻香村吧。

我們不要再這樣奔波了。

我們再也沒有時間了。

莫雨沒有回頭,只是放在河水中的雙手緊緊握成了拳。耳邊只有嘈雜單調的蟬鳴與河水輕快流淌的聲音,莫雨與他的呼吸都平靜的為不可聞,然而有那麼一會兒,穆玄英以為莫雨會生氣會發火會惡狠狠地教訓他一頓。

然而沒有。

莫雨只是點點頭,與他一起牽著馬,向樹林外走去。

夜幕時他們在一處村落借宿。屋子裡是用土盤成的炕,鼻尖縈繞著泥土的腥氣,枕頭中塞著蕎麥,粗糙的布面磨得人生疼。

穆玄英看著莫雨睡著的側臉,他不能猜測莫雨是不是真的已經入睡,他只是想這樣看著莫雨,彷彿就能夠填補之後空餘的時光。

他現在,不太能想象如果下午時分莫雨真的生氣會發生些什麼。

他或許也會怒火沖天,畢竟他才是病入膏肓無藥可救的那一個。他可能會喪失理智質問莫雨為什麼他不能平靜地度過最後那一點可憐的時光,他可能會握著莫雨細瘦的手腕哭泣崩潰說他不想死但是沒有醫者能夠救他他很害怕。但不論發生任何事,最後他的小雨哥哥一定會抱著他安慰他滿足他的所有要求。

這太可怕了,只要想想都讓他難受。

他們一起流浪時,時常要做繁重的活計才能換來勉強果腹的食物。他們從這個村子走到那個小鎮,從那個小鎮走向下一座城,就像兩艘在風雨裡即使隨時都可能傾覆也要緊緊綁在一起的小舟,隨著水流東飄西蕩。

那時他一心想要做一個光明磊落的大俠,這樣他就可以保護他的小雨哥哥,也可以保護很多像他們一樣流離失所的人。

只是到頭來,總是讓莫雨傷心難過,也是他。

穆玄英撥出一口氣,將莫雨攬在懷裡。

“我愛你。”

聲音裡的溫度隨著冰冷的空氣快速流逝了,唯獨怯懦而又甜蜜的心情被保留下來,像深埋在灰燼中最後一點燃燒的火焰。

他們抵達稻香村的時候,已經是夏末季節。曾經被山賊焚燬的村落已經有了新的村民,村外的梯田依然整齊,探頭探腦的果子狸從稻穀堆中露出黑黝黝的眼睛,村口的水車簇新,有成群結伴的孩童在樹下你追我趕地跑過。

穆玄英跟現在稻香村的村長說了一通關於“兄弟二人歷經戰火放馬歸山隱居田園”的故事,不完全是謊話,穆玄英說的格外理直氣壯誠懇感人,直到村長感動的老淚縱橫召集了村民幫兄弟倆重建了房舍。

就在過去阮氏居住的地方,如今也不過是一片荒地。

房子建成的那天莫雨在廚房燒菜,香氣從村尾飄到村頭。穆玄英跟一群小孩子蹲在廚房門口,院子裡擠擠挨挨擺了幾張圓桌,熱意蒸騰,鍋碗瓢盆的碰撞與村人的喧譁吵嚷的讓人心煩。

穆玄英嘻嘻哈哈照看著一窩子小蘿蔔頭,靠在門邊看莫雨的模樣。

原來,他們那些只存在想象中的生活,就是這個模樣。

村人散去後穆玄英搬著板凳木盆坐在院子裡刷盤子,窄袖挽到手肘,皂角總也捏不好,不留神就沉到碗碟的縫隙裡,要噼裡啪啦一頓好找。

月亮掛在樹梢上,星子灑了滿天,偶爾會有犬吠和鳥翅震動的撲索。雲彩穿行著遮擋住月光,院子裡驟然昏暗起來。莫雨穿著木屐走過來,小心地將燭淚傾倒在屋簷下用石板壘砌的置物架上,不多時暖黃的燭光與月色相輝映,院落立刻亮堂了起來。

穆玄英張著手,抬頭看了一眼半遮掩的月亮:“今夜月色不錯。”

“嗯。”莫雨袖手站在石榴樹下,淡淡應了一聲。

石榴樹是穆玄英從野外的樹林中移植來的,花期已過,豔紅的石榴也早已被摘了精光,但穆玄英還是花了力氣將整棵樹移了過來。

因為他想看石榴花開時,莫雨站在樹下的模樣。

“如果我們當初一直住在稻香村,大概會生活的跟今天一樣吧。”穆玄英將洗淨的碗碟小心地摞在一旁,重新舀了一盆清水,清理自己滿是油汙的雙手。

“如果我們一直留在稻香村……”莫雨的眼神空曠遼遠,“那我一定早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