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以後,又對我二哥說,她所以不願意在這以前說起這件事,是為了免得暴露我父親生前所做的錯事,由這一點看來,她算得是“用心亦良苦矣”。
除了上面談過的這幾個姨太太以外,我父親在後一階段裡,還陸續“置辦”了幾個姨太太。六姨太太葉氏,七姨太太張氏,都是做直隸總督的時候“置辦”的。八姨太太郭氏,是他做軍機大臣的時候“置辦”的。九姨太太劉氏,是他在彰德隱居的時候“置辦”的。他“置辦”這麼多的姨太太,完全為了自己的享樂。這裡只談談六姨太太的“置辦”過程,便可以看出他的荒唐了。
我父親在直隸總督任上,曾派二哥到南京替他辦一件什麼事。由於二哥生性好在外面玩樂,所以公餘之暇,就常到釣魚巷一帶走走,因此結識了後來六姨太太。兩人一見傾心,互相訂了嫁娶的盟約。在二哥臨行的時候,她贈給二哥一張照片留作紀念。依照我們家的規矩,兒女從遠道歸來,是要向父母磕頭“請安”的。二哥返津覆命,正在磕頭的時候,不料這張照片卻從他身上失落下來。我父親看到了這種情況,就指著地上連聲問:“是什麼,是什麼?”當時二哥還沒有結婚,自然不敢在父親面前透露自己的荒唐行為。他情急智生,就說是他在南邊給我父親物色了一個很好看的姑娘,現在帶回來的這張照片,為的是徵求我父親的意見。我父親一看這張照片的倩影,果然很美麗,就連聲說:“好!好!”接著便派了向來給他做這種差使的符殿青帶了銀錢將她接了回來。那六姨太太原是和二哥有著嫁娶之約的,現在看到是袁家派了人來接,很自然地便想到二哥身上,便也收拾行裝,欣然北上。沒有想到在“洞房花燭夜”,卻發現她意想中的翩翩少年,竟變成了一個滿嘴鬍鬚的老者,她那哀怨之情,想也不會少於我的母親吧!
四姨太太吳氏和七姨太太張氏,都是我們還沒有搬到中南海之前死去的。四姨太太是因為“月子病”死去的。當時我父親正在直隸總督的任上。有的人說,我父親在臨死以前,曾掐死了一個姨太太,有的小說還特別指明是四姨太太,那是不確實的。七姨太太沒有生過子女,依照我家的規矩,是應該叫做“姑娘”的。但由於我父親對她的寵愛,一切給予姨太太的待遇,所以全家上下也都稱呼她為七姨太太。當我父親奉命“回籍養痾”時,他曾帶著她由北京到河南輝縣暫住,就在那個時候她因病死在輝縣了。
音容舉止和起居飲食
我父親生就一副五短身材。我們曾看到過他做直隸總督時的一張照片,從照片可以看出那個時候他已經比較胖了,到了中南海,比以前更胖了些。由於他好武,所以無論是站著或坐著,總是挺直了腰的,就是坐在沙發上和人談話的時候,也直著腰。當然,靠著沙發背坐著的時候是有的,但也是直著腰在靠著,從來沒有看到他斜歪在那裡的時候。他在坐下的時候,總是一邊由鼻子裡發出“嗯”的一聲,一邊用手摸著鬍子,然後慢慢地就座。他坐下以後,總是兩腿叉開,兩隻手經常放在膝蓋上。由於他腿比較短,所以在坐的時候,總是兩腿垂直,彷彿“蹲檔騎馬”的姿勢,從來沒有看到他架“二郎腿”的時候。他保留著比較重的河南鄉音。在談話的時候,他總是和人一面交談,一面卻不時地用手摸著他的鬍子,並且時常“啥”啊“啥”的。他說話的神情很嚴肅,語氣斬釘截鐵,從不絮絮叨叨。他有一個口頭語是:“嗯,你懂不懂?”每當他和人談話到了一個段落的時候,總要用上這個口頭語。這不過表示他“重言以申明之”。使得聽的人不至於忽略他所談的內容罷了。但是,有人認為這是我父親對人輕慢的表示,這倒真是冤枉了他。他和人交談的時候,嘴裡總離不開雪茄煙,走路的時候也是如此。他走路的時候,有一些左右輕微地搖擺,手裡一定拿著一根下端鑲有鐵包頭的藤手杖。這根藤手杖,彷彿不是我父親借它來支撐自己的身體,而是故意用它來敲地似的,隨著他走路的聲音,總是另外聽得見這根藤手杖梆、梆敲地的聲音。我們知道,我父親所以要隨身帶著這根下端鑲有鐵包頭的藤手杖,是有防身之意的。
他平常很少有笑容,和人談話的時候,同樣很少看到他又說又笑,就是他遇到或是談到什麼極其可笑的事情,也總是哈哈一笑就完。笑完了,在他臉上就再也找不到些微笑意了。有一次,黎元洪副總統的夫人來看望他和我娘,這才看見他帶著笑容和黎夫人問答的神態,但這只不過是“偶一為之”的例外。可是他又很少生氣,也很少看見他臉上有愁容。除了管教兒子有時生氣,甚至於氣到用皮鞭子或是棍子責打兒子以外,他對於男女傭人,自己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