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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哥的態度,就和他迥然不同。二哥是一箇舊時代裡十足的浪漫才子型的人物。他從不愛過問政治上的事情,所以,一經聽到那“太子”的稱號將要落在自己的頭上,並且還聽說大哥因此而要殺害他,他內心是極其痛苦的。他曾和我商量過,如果我父親一旦登極,我們就私自逃往英國去留學。不料這個訊息,被大、三兩個姨太太聽到了,便先後把二哥叫到面前,又哭又勸,使得他想走不敢走。他在這種無可奈何的情況下,做了一首題目是《明志》而實際上是諷諫我父親的詩:
乍著微綿強自勝,荒臺古檻一憑陵。
波飛太液心無往,雲起蒼崖夢欲騰。
幾向遠林聞怨笛,獨臨虛室轉明鐙。
絕憐高處多風雨,莫到瓊樓最上層。
我父親稱帝以前,北京城內曾出現了很多請願團,其中有妓女請願團、乞丐請願團等。由於二哥平素愛和這些人來往,就有人說是二哥弄出來的。其實這也是大哥串通外頭一些人搞出來的把戲。
在我父親的女兒當中,我算是惟一不贊成帝制的人。上面談過,我揭發了假版的《順天時報》,不肯穿著“皇女服”照相,曾和二哥私議著要逃往英國留學。所有這些,並不意味著我在政治上有什麼獨到見解,但是我愛好自由,不願意受那更進一步的束縛。我在當時曾說過這樣的話:“現在我們本來就在‘饃飯監獄’(音諧”模範監獄“)裡,每天起來扛著3大件指唸書、吃飯、睡覺。,要是做了‘皇帝’,那還受得了嗎!”我不願意學習那“公主”、“皇女”們學習禮節。記得“大典籌備處”為了教導“公主”、“皇女”們學習禮節,專派了兩個女師大的畢業生,一個姓鹿,一個姓楊,前來做示範性的講解,我們就隨著她們的講解一次又一次地演習。一般說來,關於行禮、言談等等的所有禮節,大體上仿照的是清宮裡的那一套。例如:每天早晨向我父親請安的時候,要像過去旗裝婦女那樣一次請3個安,計進了門請一個,往前走幾步再請一個,最後到了我父親面前再請一個。需要磕頭的時候,要兩腿同時跪下再磕。彼此說話的時候,要先問“您好”,還要問“您昨晚上睡得好”。對於這些繁文縟節,我是學習一次,哭鬧一次。可是,在當時我父親已經登上皇帝寶座的情況下,要想不學是行不通的。幸虧這個學習由於當時政局的變化,沒有繼續多少日子就停止了。
為了籌備帝制,還有一個大典籌備處。大典籌備處是什麼時候成立,又是什麼時候撤銷的,我們不清楚。一次聽二哥說,和他常在一起的他的朋友郭葆昌郭是當時總統府的庶務司丞,我們一般人都知道他。他會照相,我們在中南海內所照的照片,都是他和二哥兩個人分著照的。後來在我父親死後成立的“恭辦喪禮處”裡也有他。奉大典籌備處的命令,到江西景德鎮去燒洪憲彩瓷去了。我們從這時候起,才知道還有大典籌備處這麼一個機構。這個機構的負責人是朱啟鈐。聽說早在它還沒有公開的時候,就已經在那裡準備我父親“登極”以後所該辦理的一些事情了。例如“中華帝國”大皇帝的年號“洪憲”,便是大典籌備處依照我父親的意思規定下來的。又如上面所談到的“皇子服”、“皇女服”的式樣,也是這個機構訂定的。我父親的“龍袍”是已經做成了的,只是沒有公開,因而我們都沒有看見過。我孃的“娘娘服”也同樣是做成了的,只是由於“妃嬪服”還沒有做好,所以也沒有拿進來。後來,在我父親死了以後,這套“娘娘服”實在無法交代,我娘又堅決不肯要它,最後只得把它放在“燒活”裡一同燒化了。
現在讓我們瞭解一下已經送了進來的“皇子服”和“皇女服”的式樣吧。“皇女服”的樣式是:上身是對襟、寬袖的黃緞褂子,上面繡著鳳凰、牡丹、雲彩、潮水和紅色的太陽,所繡的這些都鮮明地在緞子上凸了出來。衣裳上鑲著的領子,同樣也繡著小的鳳凰和牡丹。那樣子,就像京劇裡旦角行當所穿的“霞帔”似的。下身是黃緞裙子,也在上面繡著和上衣一樣的花樣。裡面還有水紅色綢子的襯衣,襯衣上面鑲著白色綢子的“和尚領”。“公主服”雖然由於尚未做好而沒有送進來,但是聽說那樣子和“皇女服”沒有什麼大的區別,所不同的是上衣、裙子都比“皇女服”的多繡了兩隻鳳,裙子前短後長,“公主”們走動時裙子的後襬能輕輕地拂地。看來,這又是從古代外國貴族婦女那裡學來的樣式了。“公主鞋”是紅色緞面繡花的所謂“朱履”。鞋的前端微微向上翹著,樣子好像現在朝鮮婦女所穿的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