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女她見都沒見過,上任就是納吉,接著就過定。她還當兩家相熟,前頭說親、相看一概不用,直接下定禮就請期擇吉日成親了呢,冷不防聽女家這一問,饒她伶牙俐齒也張口結舌了半天才訕笑道:“哪能,哪能。”
朱達醉喝著茶等著辦完事好走人,見他那位夫人的親孃說話這樣不顧體面,似乎是讓天上白掉下來的餡餅給嚇著了,想著自己也是餡餅之一,就從鼻子裡往外哼了一聲,道:“姨娘不用操這個心,這親是我提的,姨娘還信不過我嗎?”
孫姨娘忙笑道:“信得過,信得過。”其實卻恨不得能操操這個心才好,想著正經的一門好親,可惜便宜了廷碧那死丫頭,心裡大為不滿,又有些怪罪廷琦為什麼留給廷玥,正氣不平,誰知二爺又來了句:“我就說姑爺保的媒還能有錯?你住嘴!去收拾回禮,好叫媒人吃了茶回去完禮。”
孫姨娘當著姑爺叫老爺呵斥了,臉上有些掛不住,一聽還要她給那死丫頭備回禮,心裡那個堵得慌,先是磨蹭著不動,聽張傑大聲咳了兩回才擰著身子走到外頭去,回屋裡越想越憋氣,自己的女婿竟幫著外人,閨女還瞞著她,不知道她妹妹正該說親嗎?
想著,心裡一動,吩咐丫頭道:“你去,請老爺跟姑爺過來,就說有事商量。”那丫頭答應著去了,片刻,張傑連同朱達醉一起過了來。朱達醉進屋也不等人請,自去椅子上安坐,張傑看了一眼,也坐了,問道:“不是叫你收拾回禮嗎?請我跟姑爺過來做什麼。”
孫姨娘上前親自給姑爺和老爺端了茶,才笑道:“先跟姑爺商量商量這東西給誰預備的,再收拾也不遲呀。”說著,轉向廷琦女婿,道:“姑爺,你給我們六姑娘尋了這麼一門好親事,你岳父跟我都喜歡的不行,只是,我們六姑娘的親事可輪不著我們操心呢,人家出身高貴的很,你岳父都教訓不得,早七、八年就跟著大房過去了,跟你岳父也不親,當年,你岳父管教兩下都不行,如今說親這麼大的事更輪不著我們管了,要我說,你也是白操這個心。”頓了頓又道:“倒是你廷玥妹妹今年十五歲了,論模樣論脾氣比六姑娘也不差什麼,又是廷琦的親姊妹,姑爺想想,若是配給廷玥,往後你們連襟在一塊兒也親密些。”
張傑本來還想著家醜不可外揚,要叫孫姨娘閉嘴,一時聽見說廷碧跟他也不親,張開的嘴又斃了上,皺著眉不言語。
朱達醉對張家這些烏七八糟的事不感興趣,他家遠比這熱鬧的多,倒是見眼前這位姨娘擺事實講道理的好一張巧嘴,頗覺有趣,他不肯說這親不是他提的,不過是見有利可圖,順水推舟罷了,只皺眉道:“哎,竟有這樣的事?廷琦也不早跟我說說家裡的事,我見下面幾位小姨只這一位年紀最長,碰到合適的,就自作主張問了問,因同在衙門共事,倒也給我兩分薄面,一說就成了,不成想好心倒辦了壞事,如今庚帖都已經換過,卻也只得這樣了,下回我另給廷玥妹妹尋好的吧。”
孫姨娘雖大字不識幾個,卻深知雙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的道理,當即道:“還下回做什麼,就這個吧,庚帖換一換就是了,想來姑爺的面子大,也不是難事。”
朱達醉不成想這姨娘這麼難纏,又知馮家夫人已是相看過本人了,他也不耐煩攬這麼個麻煩,就半晌不言語,皺眉佯裝苦思無計,之後才道:“這卻不大好辦,八字已是合過了,馮家說六妹妹最利夫、子二星,且同馮家少爺是天作之合,喜歡得不行,正巴望著。”張傑聽到這就張了張嘴,朱達醉卻不待他開口又道:“六妹妹雖是跟著大伯過活,卻到底是岳父大人親生的,常言道,父子哪有隔夜仇,小孩子不懂事,偶爾淘氣些也是有的,如今大了,見岳父大人和姨娘幫她尋了這樣一門好親,她知道了,縱然是鐵石心腸也要為慈父心腸所感,就是結再大的仇也該消了,往後必會孝敬岳父大人和姨娘的。”說完看著對面,見廷琦那爹一臉遐思,似有所感;廷琦那娘卻撇著嘴,一臉的不以為然。
朱達醉心說這老虔婆油鹽不進,真真厭惡的緊,卻又將姿態擺的更循循善誘些,笑著道:“至於廷玥妹妹,這馮家是軍職,今兒在這裡,明兒可能就守邊去了,姨娘怕是也捨不得妹妹受苦吧,倒是咱們安慶剛到任的錢知府大人膝下有位小少爺,跟妹妹年紀相當,今年也是一十五歲,恐怕就要在這一任上娶妻,我正想著,等過些日子找個由頭,跟他們家提提。”
孫姨娘一聽“知府”兩個字,眼睛就放亮了,咂了咂嘴,道:“我們這樣的人家?高攀的上知府老爺的門第?”不待朱達醉說話,又道:“那廷玥的親事,我可就託給姑爺了,姑爺多費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