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卡在哩。忙開了官倉架粥鍋——人吃飽了比餓著抗凍。廣寧縣的大戶們紛紛跟風,也不在別處,只抬著大紅紙封的擔子,一擔一擔敲鑼打鼓的往官府舍米之處抬。又有幾處寺廟也架起鍋來,蓋因本處寺廟並非豪富,粥便有些稀薄,民眾不多,倒是引得更窮的寺廟庵堂裡的人來飲,一時間彷彿滿城的和尚道士尼姑都並做一塊,端的是熱鬧非凡。
其中也有幾個和尚道士有點術法的,譬如這個與人求了兒子,那個又有些秘藥。同行相見恨不能拔刀相向,一行人便在舍粥處比拼起來,又引了無數人瞧。倒好叫小攤小販們賺了幾個過冬錢。
陳指揮使此人,就好湊個熱鬧。往那處看了一回,眾人哪有不孝敬的?使出渾身解數,送了無數秘藥‘玩器’。他獨自在家試了好幾回,深覺有趣。便與關係好的人家一一分送,霎時官聲大好!只把內宅捂個死緊,半點不知。女眷們只見官員大戶皆湊在一起,還當是正事哩,便是有幾個妓|女陪酒也常見,誰個想得到一府的男人聚眾淫|亂來!連玉娘都在家裡唸佛,當林俊收斂了替她省事。
一行官員一直混鬧到臘月,家家戶戶要預備年節才收心。也是諸位玩過了,一個個有了年紀,深感力不從心,只怕人笑話硬扛著,得虧有個過年的由頭,才紛紛尋了臺階跌了下來。林俊實在累狠了,一頭扎進玉娘房裡歇息。玉娘還當他公事繁忙,雖內心還怨他,但十年夫妻總有些個感情,不捨得鬧他,硬白擔了個名聲。這便是妻妾之別了。
臘月十二,乃林貞十歲生日。男虛女實,今年恰是林貞大生。然彼時跟後世不同,不大興與幼兒做生,怕折壽。故只一家人一齊吃飯,外帶在外舍米積福而已。
沒了柳初夏,一頓飯吃的尤為安靜。柳初夏的忽然消失,莫說別個,連林貞都疑心玉娘。其它的小妾自以為知道了玉孃的手段,皆驚魂不定,哪個敢說笑來?若說柳初夏在時,俱嫌她掐簡要強惹人煩,待她走了,屋裡彷彿死了一半似的,一點趣味都沒。
玉娘也有些不自在,今年王姥姥竟也不來,顯是還在生氣。林俊見王家不識好歹,更加不喜!兩處竟扭上了。玉娘愁的頭髮都掉了一把,她還記著當初趙家舅舅惹惱了林俊的下場。那還是讀書人家,王家更上不得檯面,要叫林俊一鬧,還要不要做人?
林貞怕玉娘臉上不好看,故意道:“姥姥怎底還不好,媽媽,明日我們去瞧她吧。”
玉娘乾笑:“你去作甚?天寒地凍的,莫凍病了。”
林貞道:“我身體都好了,好媽媽,帶我去散散吧。”
玉娘只得應了,然此事瞞得過誰?氣氛越發尷尬。
還是薛思妍笑道:“姐兒,姐夫今年送了甚來?與我們瞧瞧可好?”
林貞道:“不過一些吃的玩的,就只一張畫像畫的有趣。”
薛思妍就要看,林貞取了來,眾人看了一回畫,又比著畫像看了一回林貞,紛紛稱奇:“好像!想不到我們姐夫還有這等才華!可把姐兒比下去了!大姐姐,趕緊請個上好的先生來。日後你磨墨來我畫圖兒,那才是神仙眷侶哩!”
李翠娘也湊趣:“哎喲,今年我沒去,沒瞧見姐夫。聽五娘說起,跟天上掉下來一般的模樣,又會詩書,如今還會畫畫。也就我們姐兒有這等八字,別個想都不能的。”
好話誰都愛聽,便是林貞也高興。原本不甚樂意與公侯結親,恐家教不好。不曾想那孟豫章不單懂禮,還有些許情趣,在古代也難得。隔三差五的信件玩意,跟著驛站邸報而來,雖不值甚麼,難得一番心意。漸漸的林貞也喜歡起來,想著有這樣的丈夫也不錯。開始還扭著不回信,卻哪經得起玉娘時時挑唆?幾個月來,倒叫成了一對筆友。都是孩子,自無甚私信可言,信裡也不曾說甚甜言蜜語,只把那聖人學問顛來覆去的講。倒叫兩家長輩哭笑不得。
這回生日,孟豫章不單與了一張畫像,還有許多圖紙,皆是窗戶紋路的裝飾——正是林貞上回所求。林貞一把甩給林俊,叫人加班加點的做起來,好明年開春往京裡賣去。有一家公府和一家伯府做推手,想來能狠撈一筆。林俊對女婿越發滿意,直誇玉娘眼光甚好。玉娘不過一笑了之。
生日也就孟豫章的畫一個亮點,來回倒騰誇了林貞兩口子一回,眾人無趣的散了。林貞回房,先與孟豫章寫回信。也不好說家下種種,胡亂說些個繡了甚花寫了甚字的閒話。末了添上一句——聞西南地區有物名曰熊貓,憨態可掬,畫出影像來共享之。也附上一副熊貓吃竹子的像來,當做新聞送了。再寫好帖子,預備送往王家,好叫兩家冰釋前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