哧一笑:“媽媽又說胡話,家裡頭你不管哪個管?還在惱爹爹?”
玉娘哼了一聲,並不言語。
林貞站起來,深深一福:“女兒替爹爹陪個不是,媽媽莫惱,夜裡叫爹爹親與你賠罪。”
玉娘沒奈何,只得道:“罷了,罷了,沒得讓你委屈。我不惱便是。”
林貞笑起來:“媽媽性兒真好。”
玉娘不言,腹中惆悵。將將要過年,大節下她若不管事,亂起來要被人笑話。管事又下不得臺階,怪道常言都道女兒貼心,老人的話再無一句錯的。望向林貞的眼神更帶了幾分慈愛。心中無不遺憾:老天既讓我們母女一場,怎底不投身在我懷裡?
林俊一進屋,迎頭見著好一副母女情深圖,心下一暖。他慣走外頭,甚麼沒見過?繼母打死前頭孩兒的都有,何況其它剋扣小事?玉娘自來謹遵閨訓,夫妻生活極無趣,日常便有些不耐煩。然則除了她這樣老實無手段的,別人也不會對他的子嗣如此上心。多年夫妻,感情也是有的,想起前日無端發火,深感愧疚。疾步至前,半跪著道:“好姐姐,我已知錯,饒了我吧!”
林貞忙起身躲到一旁,捂嘴笑道:“媽媽比你還年輕哩!”
林俊死皮賴臉的道:“也有年小的姐姐,我只當比親姐姐還親!”
玉娘瞪大眼:“她爹越發胡說了!”
林俊挨著玉娘坐下,一把摟入懷中:“早知你愛聽笑話才消氣,我也不捱到今日了。”
玉娘她娘一心想要女兒攀高枝兒,自幼對她要求極嚴,自幼養得她溫柔端莊。嫁過林家許多年,見了那多妖孽之事,根子裡卻轉不過來。見林俊當著孩子摟摟抱抱,羞的脖子根兒都紅了,嗔道:“姐兒還在哩,又胡來!”
林俊少見她如此模樣兒,不免心神一蕩,摟的死緊,半點不由人掙脫。林貞一瞧,忙避回屋裡。夫妻和好,上房一片歡樂祥和的氣氛。
玉娘裡子面子都得了,不再慪氣。次日尋了個穩重的媽媽伺候。林貞見到那媽媽,險些笑出聲來!原來那媽媽姓劉,生的如黑寶塔一般雄壯威武,怕是打仗也去得。一把子好力氣,幹活麻溜得很。上工第一日,把歸鴻軒擦的亮閃如仙宮一般兒。又是一老嫗,便是守夜也不妨。噎的丹陽省了好有三頓飯,林貞卻是樂的添了二碗湯。罪魁玉娘渾然不知,還道這個僕婦找的極好,勤快!日後還找同一個媒婆買丫頭!真是月兒彎彎照渠溝,幾家歡喜幾家愁。
廣寧的冬日似無盡頭,待到春暖花開之時,別處早已奼紫嫣紅。南來北往的道路再次通達,林貞心心念唸的雲母片,終於運到了地頭。
林俊開箱驗貨,見箱內的雲母片分為三等。頭一等透薄清亮,金銀兩色,塊塊有巴掌大小,皆磨成四方塊兒,好不整齊;第二等也一樣透亮,卻無金色,大小也不同,最大也只有半塊巴掌見方;最次一等,色澤不好,形狀也不規整,林俊便不大高興。
彼時大戶身旁,總有一二幫閒,勾搭買賣乃至本司三院行走,無所不至。這日恰是林俊身旁一等幫閒之人,名喚周慶澤。原有幾畝田土,不料家裡小子大病一場,盡數當了出去。家裡沒營生,仗著嘴巧,投了林俊來。見林俊搗騰雲母片,只當他要做生意,張口便道:“兄弟真有福氣,不跟著大哥,也看不著奇貨。竟從未見過,大哥打哪裡得來?可是要賺大錢哩!”
林俊笑笑:“賺甚大錢?是我家姐兒嫌高粱紙擋光線不好看書,磨了我弄來。”說著指著頭一等的大片雲母道:“那麼一小片兒,開採出來,一層層的剝開。又細細磨了,不知廢多少工夫。便是本錢,一兩銀子也剎不住。幾戶人家買?若是運到京裡,又怕水深。只好胡亂賣點子,與腳伕們賞錢吧。”
周慶澤嘖嘖稱奇:“好精貴的窗戶紙兒!也就大哥配用的起罷!”
林俊隨手抓了把散碎的道:“拿去玩吧。”
周慶澤恭敬的雙手接過,十分高興的道:“我也見過世面了!多謝大哥。”
林俊沉思了一回,問道:“我自家用不得這麼許多,多少是件稀罕物兒。你替我問問幾家大戶,誰家還要?”
周慶澤道:“左右不過是官人家,我們倒是想要,只用不起。”
林俊冷笑:“就他幾個窮官兒,大抵住在衙門內,用這作甚?還是尋一尋本地的財主,怕還好賣些。”
周慶澤不敢答此話,轉個彎兒道:“大哥何不各處送些?也是好大一筆人情!”
林俊點點頭:“如此,交予你了。替我與各處分配停當,又賣得的利錢,有你一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