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漪目光如刀似箭,她死死盯著王皇后,一步步逼近了她,說道:“好個母儀天下的皇后!好一副道貌岸然的嘴臉!你捫心自問,我可曾冤枉了你一點兒?這個綠衣不是你親生的女兒?那金王孫沒有與你有過一年的夫妻情分?呵呵……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呀,皇后娘娘!”
王皇后瑟縮了,她在青漪的逼問之下,步步後退。眼看王皇后氣怯,長公主輕蔑地一哂,道:“好一張利口,專門顛倒黑白。誰給你這麼大的膽子,公然地誹謗皇后?”青漪猛得轉向長公主:“是誰生了張利口?是誰顛倒黑白?就是你這個惡毒的女人,勾結這個枉顧廉恥的賤婦,害死了我的榮兒!”她失聲啜泣起來。
“榮兒?你的?”景帝愕然地盯著青漪,心中翻騰,混亂中隱隱有一絲可怕的預感。青漪猛地抬頭,直視景帝的眼睛:“不錯,被你廢掉、殺掉的前太子劉榮,他是我的兒子,是我懷胎十月產下的,是我與你的骨肉!”
景帝頹然跌倒在榻上,王皇后忙去扶他,卻被他一把推開:“上天呀,朕究竟犯了何等罪孽,竟受如此懲罰?”太后拍擊著坐榻,連連叱道:“冤孽!真是冤孽!都是這個陰魂不散的女人!你將我兒還害得不夠嗎?竟處心積慮地挑撥他們兄弟失和,用心真不可問!哀家當年就不該心軟留你的性命!”
竇太后目盲之後,久已不施威權,今日突然振作,當真眾莫敢違,當下竇太后斷喝:“來人,將這個女人拖出去,杖斃!”話音未落,景帝已經跪倒在地,慟道:“母后,難道您忘記當初答應朕的話了嗎?朕已經二十年未與她相見,只為換她一世的平安……”竇太后含淚嘆道:“皇兒,你是帝王,怎可如此兒女情長?”景帝一邊以袖拭淚,一邊泣道:“正因為朕是帝王,才冤殺了晁錯,辜負了青漪;可朕也是人,也有一顆心……”
青漪突然開口叫道:“陛下,我不要你留我的性命,我在這世上一無牽掛,活著同死了又有什麼分別?我只要求陛下處死這個女人,廢了她的兒子,給我的榮兒報仇!”景帝驚恐地回過頭來:“你真是青漪嗎?你怎會變得如此……”青漪冷笑道:“如此狠毒,是嗎?因為旁人比我更狠毒!我若早如此,又怎會落到這般田地?榮兒又怎會冤死?”
提到廢太子劉榮,景帝不禁淚如雨下:“我已經逼死了一個兒子,又怎能再害一個?”一直冷眼旁觀的梁王突然叫道:“陛下,皇后犯下這樣的重罪,豈可饒恕?她生的兒子又怎有資格做太子?”話音未落,長公主抗聲反駁:“皇后莫須有的罪名,都是被這個女人陷害的,怎能信以為真?”這一向和睦的姐弟二人,竟當著太后與景帝的面,撕破臉皮大吵起來。
竇太后不意自己最寵愛的兒女竟會反目,不由得又驚又怒,厲聲喝止了他們:“住口!誰許你們如此放肆!”她轉向景帝:“皇帝,你怎麼看呢?”
景帝原本身體有病,經這一番激動傷痛,已是衰弱難支,只伏在案上艱難地喘息,聽了太后的話,他搖頭嘆道:“朕誰都不降罪,所有的罪孽,由朕一人來承當吧。”太后頹唐地嘆了一口氣,長公主微挑眼角,透出勝利的笑意,她輕聲地安慰著母親,拖著意有未甘的梁王扶太后回宮去了。
明光殿裡,王皇后不再理睬兀立在殿中央的青漪,她體貼地扶起病弱的景帝,用手中的絲帕為他拭去額頭的虛汗,又命內侍去傳太醫來為皇帝診脈。青漪咬著嘴唇,口中有縷縷的腥甜,她絕望地最後看了一眼景帝,便頭也不回地走出了殿外。
殿外,曹時扶著阿茉已經站了好久,阿茉顫抖的手指緊緊抓著曹時的衣袖。青漪面無表情地從殿中出來,經過他們夫妻時,以不容置疑的語氣說道:“時兒,隨我回平陽!”她向曹時伸出手去,眼睛卻還是直視著前方,沒有看他一眼,因為她知道他已別無選擇。
她就那樣抬著手等著,不急不躁,這麼多年,她已經變得極有耐心——既然除不去那個仇人,那就讓那仇人的女兒痛苦吧!
曹時終於放開了阿茉,他抬起沉重的手臂,虛扶住母親的手臂,青漪的唇邊浮出一絲殘忍的微笑,母子倆就這樣徑直走向了宮門。阿茉在淚眼朦朧中,盯著曹時的背影,就那樣離著她越來越遠,直到模糊在一片水霧之中。
太子走出殿來時,看到的就是這個場景,阿茉單薄纖細的身子在秋風中瑟瑟發抖,分外孤單可憐。太子疾走幾步,上前扶住搖搖欲倒的阿茉,輕聲說道:“姐姐,讓他們去吧,我會照顧你的。”阿茉只是搖頭,只是哽咽,她心中的悲傷莫可名狀,誰有能解得幾分呢?
明光殿上,只剩下了景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