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宵可謂良辰美景俱全。”
楊度說:“我與卓如有兩次難忘的飲酒,一次是戊戌年在長沙,一次是癸卯年在橫濱。”
梁啟超說:“是呀,提起來彷彿如在昨天,卻都是十多年前的舊事了。歲月過得真快呀!”
袁克定說:“二位是多年的至交好友了,但願今夜是你們之間第三次難忘的飲酒。”
“只有在一起飲酒談話,才最令人難忘。”梁啟超說,“怪不得李白說古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三人都笑起來。
楊度說:“我們前兩次飲酒,蔡松坡都在場。這次芸臺兄不知道,不然今夜也請他一道來就好了。”
袁克定說:“是呀,我可是不知道蔡松坡與你們二位還有這麼一段情誼。不然的話,今天非把他請來不可。”
“松坡不善飲。”梁啟超說到這裡,突然想起了什麼,略停片刻一後說,“何況這些日子他心情不好,說不定請他,他也可能不來。”
“他遇到什麼事了?”袁、楊一齊問。
“他們夫妻吵架了。”
袁克定說:“據說蔡夫人最是賢惠,她怎麼會跟松坡吵架?”
“不但夫妻吵架,連母子都鬧翻了。老夫人站在媳婦一邊,指責兒子的不對。”
“這是為什麼?”楊度放下了筷子,好奇地問。
“哎,這是松坡自己不檢點。”梁啟超以師長的口氣說,“松坡過去一向持身甚嚴,不料進京後被一班子闊少帶壞了,最近常常去八大胡同,說是給雲吉班一個名叫小風仙的迷住了。”
小鳳仙交上了蔡鍔,怎麼沒聽富金說起過?楊度在心裡說。
“哦,這真是新鮮事,想不到松坡這小子外表正正經經的,骨子裡也懂風流。”袁克定樂道。他對此等事最有興趣,且按下正題不說,先聽聽這段豔事吧!“任公,你是他的先生,他與小鳳仙的事,你一定清楚。這裡沒外人,說出來給我們聽聽!”
梁啟超點起一支菸,一隻手慢慢地理著稀疏的長髮,臉上微微地笑著。原來,蔡鍔混跡八大胡同結交小鳳仙,完全是他們師生共同策劃的一場大戲的前奏。
蔡鍔來到北京後,並沒有達到袁克定和楊度所預期的效果,他遭到了北洋系權要的排擠,袁世凱也對他不太信任,雖處統率辦事處辦事員的高位,實際上並無一點權力。時間一久,他發現自己呆在北京,如同一隻被鎖在金絲籠裡的鳥雀,心中十分苦悶。梁啟超很能理解這位抱負不凡的學生的心情,勸他毋煩毋躁,安心供職,等待時機。不久前,他得到了一冊《君憲救國論》。讀了這篇文章,再聯絡到京師其它動向,他已經摸到了當前政治的最敏感處。就在這個時候,梁啟超也讀到了《君憲救國論》。梁啟超以他特有的敏銳,早在此文出來之前,便已從各種跡象中看出袁世凱有帝制自為的企圖。今年春天,他回廣東為父親祝壽,回京時繞道去了南京,與馮國璋談起這事。馮對袁想做皇帝的心思甚是不滿,並表示,倘若袁做了皇帝,他們之間二十多年的交誼就算斷絕了。從馮的態度中梁啟超看出,袁一旦稱帝,北洋舊系就會分裂。袁早已結怨革命黨,之所以仍能站穩腳跟,就憑著北洋系。到那時,革命黨就會以一個最好的藉口來報昔日之仇,北洋舊人也不會支援,外遇強敵,內遭分裂,袁世凱還不徹底垮臺嗎?
師生倆人在這件事上取得了一致的看法。梁啟超為學生謀畫:必須儘快離開北京這個是非之地回到雲南去,但要袁放其出京,決不是一件易事,先宜以放浪形骸自甘墮落來消除袁的猜忌,然後趁放鬆戒備時伺機出京。於是便有了蔡鍔逛八大胡同的事出來。
蔡鍔結識了小鳳仙后,發現小鳳仙不僅色藝雙全,且通情達理,善解人意,很多方面超過了自己的妻子。蔡鍔愛上這個風塵女子,假戲真做起來。這樣便招致了蔡夫人的不滿,老夫人也看不慣。蔡鍔不能向她們洩露天機,又想到借這個機會把她們逼回湖南去更好。自己孤身一人在北京,遇到合適的時候抬腳就走了,也省得有後顧之憂。
當梁啟超看到今夜只有他們三人時,他便猜到了宴飲的真正目的,他正要藉此模糊蔡鍔的形象,為下一步的行動鋪下道路,便笑了笑說:“松坡本來對戲院妓寮從沒興趣。有一天幾個朋友對他說,你住北京,不看京戲,不逛八大胡同,等於白住了。松坡到底年輕,血氣正熱,禁不起別人的誘惑,先是去園子裡聽戲,不料一聽就上了癮,讚不絕口,說京戲是最好聽的音樂。那些朋友說,你去去八大胡同吧,去了你就知道,八大胡同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