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下題目。文章那樣長,字又印得小,老夫年老體衰,眼力不濟,如何啃得下?你不妨就此把你的《粵漢鐵路議》在老夫面前議一議。”
“是。”楊度心裡略有點失望,轉而一想,當著他的面議議更好,於是說,“老大人,首先我要向您察報的是,粵漢鐵路合約一事完全是一場騙局。它打著興辦鐵路利國利民的旗號,實際上以出賣國家利益來為自己謀取鉅款,盛大臣、伍侍郎都從中得到了巨大的賄賂。”
“這事老夫也有所風聞,你們有根據嗎?”張之洞為官,辦事雖揮霍浪費,好大喜功,但他自己卻不貪汙中飽,就個人操守來說還是比較廉潔的。
“有!”楊度毫不含糊地答道,“留美學生王寵惠、張又巡做了大量調查、確鑿證明伍廷芳接受美華合興公司三十萬美金的賄賂,盛宣懷多年來每月接受該公司三千美金的補貼,事實上還不只這些,因為他們在合同中出賣國家利益太驚人了,使人們有理由懷疑他們還得到了更大的好處。”
“關於出賣國家利益的事,你再具體說說。”早年做過御史的張之洞對此極有興趣。
“我只挑主要的說兩點。”不知不覺之間,楊度已把“晚生”換成了“我”,在自我意識中,他已覺得與這位湖廣總督平行了。“第一點,我們經過切實的核查,知道修一里鐵路只須一萬兩銀子。粵漢鐵路共長一千四百七十里,即使加上萍鄉支路二十二里、嶽州支路八里、湘潭支路三里、避車旁路二十六里在內,也只有一千五百二十九里,共需銀子一千五百餘萬兩,拆合美金剛好一千萬元。而現在美公司提出需美金四千萬元,伍廷芳、盛宣懷也同意了。僅此一項就多收了三千萬美元,合四千五百萬兩白銀,修一條路花了四條路的錢。第二點,合同上寫明借款四千萬,以九折實兌,也就是說實際上只給三千六百萬元,那四百萬元就落人了美公司韻腰包。如果不從美公司裡分得好處,他們會同意嗎?”
“豈有此理!”張之洞憤怒起來,“如此說來,伍、盛兩人真是賣國賊了。合約是要廢,不然,錢被洋人騙了,還要說我們中國無人。”
“老大人明鑑,正是這個道理。”楊度趕緊答話,他要藉此將張之洞這句重要的話肯定下來。
“你是在東洋學法律的,洋人講究法。你說說,如果廢合約,合不合法,會不會引起我國與美國的邦交糾紛。”張之洞多年辦理洋務,腦子比國內大部分官吏開竅。那些人要麼虛驕橫傲,夜郎自大,總以天國大邦自居,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要麼是畏洋媚洋,生怕得罪洋人,什麼事都委曲求全。張之洞比這些人高明,他知道與洋人打交道要按法律辦事。
“老大人問得好。”楊度答,“這個合約廢除完全合法,因為原來的合約是與美華合興公司訂的,現在該公司的股票三分之二被比利時人買去,公司名存實亡,不再具備法人資格。要說違約,合興公司違約在先,我們後廢除是完全合法的。至於牽不牽涉邦交的事,老大人儘可放心。國際法有公法私法之分。兩國政府簽訂的合約稱為條約,屬於公法,這是牽涉邦交的大問題,而兩國的公司所簽訂的合約稱為契約,屬於私法,不牽涉到邦交。所以由中國粵漢鐵路公司與美國美華合興公司所簽訂的契約,廢除與否,決不會影響中美兩國的邦交。”
“哦,這就好。”張之洞微微點頭。“照這樣說,可以廢除了。不過,我們自己來辦,辦得成嗎?首先是資金的問題,即使如你所說,只需一千五百萬兩銀子,這個數字也很大,靠湘、鄂、粵三省能行嗎?”
“行!”楊度堅定地回答,“老大人,我們可以學習洋人的辦法,分股本與借本兩種來解決。股本即入股者,他們為股東,今後鐵路建好了,他們按股分紅,萬一沒建成,他們的銀子也就充公了。股東要擔風險,但贏利大。另一種是借本,即發行債券。買債券者不分紅,只得利息。他們所得者少,但不擔風險。我匡算了一下,只要有三百萬股本,就可以發一千二百萬的債本,所以資金不成問題。”
“三百萬股本從何而來?”張之洞一下子就抓到了事情的要害。
“以湘、鄂、粵三省之大,應該可以籌集得起來。”楊度有意緩一步亮出自己的絕招。
“足下不理財,不知銀錢之難。三百萬兩銀子的股本,湘、鄂、粵眼下一時籌不起來呀!”張之洞從軟躺椅上站起,在厚厚的氈毯上緩緩踱步。
楊度看在眼裡,暗暗欽佩湘綺師的先見之明。“老大人,三百萬兩平均攤開,湖南分一百萬。從三省財力來說,湖南最貧窮,若湖南能拿出一百萬,鄂、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