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了,怎麼還能像兩三歲的懵懂小孩那樣呢?這個徐老頭子,莫不是讓幾杯酒給灌迷糊了?袁克定老大不情願。袁世凱好不容易請出徐世昌,為不讓他掃興,對兒子說:“你就給徐老伯再跪下磕個頭嘛!”
袁克定一向對父親恭順,見父親這樣命令他,只得跪下,將頭觸到地面。
徐世昌快樂極了:“不錯,不錯,那年也正是這個樣子。乖孩子,真聽話,看在你已是大人的面子上,老伯不再賞你吃蝦肉丸子了,快起來吧!”
袁克定忙站起,心裡為這事鬱郁了幾天。他從來就不認為徐世昌有多大的本事,當年在翰林院裡十多年不遷一職,不得一差,是一個倒楣透頂的黑翰林,以後的飛黃騰達,完全是父親一手提攜的結果。他不思感激袁家的大恩大德,還一個勁地在自己面前裝模做大。袁克定對徐世昌怎麼也尊敬不起來。這幾年,他口口聲聲要做大清的遺民,義不食民國之粟,隱居在青島。但一旦父親叫他做國務卿,他又出山了。聲稱是幫忙不受傣祿,然父親略施小技,說每月四千大洋不是政府開支而是從總統特支費裡支出,他便欣然接受了。總統特支費是哪裡來的,還不是政府的錢?一想到這些事情,袁克定便對這個老頭子簡直有點鄙夷了,真是一個既要權和利,又要名和望的典型的偽君子!
徐世昌畢竟是袁世凱幾十年的拜把兄弟,且在醉意中,袁克定在大不舒服之後尚可略作寬諒,而段祺瑞的據傲不恭,則令他不能容忍。
近幾個月來,身為陸軍總長的段祺瑞不知因何事,常常不參加總統召集的會議,每次只打發副手徐樹錚出席。徐樹錚這個人陰陰地,總是用斜眼看人,開會時多半一言不發,板起面孔筆挺挺地坐著。袁世凱總覺得此人不大對勁,有時回到家裡,不免在兒子面前嘀咕兩句:“芝泉這人怎麼啦,總打發姓徐的出面,他自己幹什麼去啦!”
袁克定看著徐樹錚,心裡總有幾分怯態,又認為段祺瑞不參加會議是毫無道理的。有次他到段家去,就直截了當地問段為何不參加會議。
誰知段祺瑞的臉色馬上變了,本來就有點歪的鼻子更加歪得難看,冷冷地說:“芸臺,這事你不要管。要問,也只能輪著總統來問我。”
袁克定碰了一鼻子灰,臉澀澀的,很久不能恢復自然。他真想跳起腳來將段罵一頓,但又找不出恰當的理由來。是的,他是陸軍總長,要說他,也只有總統才有這個權利。此話並沒有錯,但話中之話,則是再明白不過了。袁克定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
段祺瑞是袁世凱的老部下,又娶於氏夫人的乾女兒做太太,真正的與袁克定是同輩人。袁世凱還健在,便這樣不把大公子放在眼裡,一旦死了,他袁克定還能從段祺瑞那裡討得一杯殘羹嗎?袁克定越想越氣,也越想越怕。
所有這一切都因為只是大公子而不是太子的緣故,倘若是名分已定的太子的話,包括徐世昌、段祺瑞在內,哪一個不應該在他的面前誠惶誠恐俯首稱臣!
思前想後,袁克定愈來愈看清楚了,必須效法當年的太原公子李世民,務必說服父親乘此國民黨已全部被打垮,民國建立還只有兩三年百姓仍留戀皇帝的時候,及時改國體登帝位,把一座錦繡江山攬在自己的懷抱中!
能把父親說動嗎?工於心計的袁克定細心地觀察了一段時期,他從許多跡象中看出,父親的心思與自己是十分接近的。
徐世昌一到北京,袁世凱便稱他為老相國。袁這麼一叫,上上下下便都叫徐為老相國,徐也以此稱謂而自喜。徐既然是相國,那袁不就是皇帝了嗎?
相國府裡最先恢復端茶送客的禮儀,接著京師各衙門紛紛效尤。再接下來各省都督傳人用令箭,行程用滾單,下屬求見時呈遞手本履歷,這些都與前清官場一模一樣。各省都督向政事堂行文都用“呈”字,只有前後任過直隸都督的馮國璋、趙秉鈞對政事堂行文用“諮”。這也完全是援引前清直隸總督視軍機處為平級機構的老例。許多官吏都認為民國官遠不如前清官的尊嚴,建議將部長改稱尚書,都督改稱總督,民政長改稱巡撫,縣知事改稱縣正堂。不少地方,官吏出門乘坐綠呢藍呢大轎,鳴鑼開道,前呼後擁。卸任後勒令百姓送萬民傘,立功德碑。丁憂守制、迴避本籍的事也屢有出現。所有這些,袁世凱都知道。他不但不制止,還時常私下裡稱讚,說民國的制度不像個樣子,還是過去的規矩好。
有一天,袁世凱的胞兄世廉的兒子從河南項城老家來,對叔叔說:“袁氏祖墳去年冬天培墳添土時,突然發現一條大赤蛇。隆冬天氣,蛇是不會出洞的,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