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了,什麼風把你送到日本來了?”
楊度伸開手,對熊希齡介紹道:“這是我的妹夫王季果,那年他和我一起去過時務學堂。”
熊希齡忙說:“記得,記得,湘綺先生的四公子。”
又問代懿:“老太爺有信來嗎?身體還好嗎?”
“託福,託福。”代懿連連點頭,“家父身體還健旺。”
楊度指著楊鈞說:“這是舍弟楊鈞,字重子,到日本來兩年了,現在弘文學院攻讀東洋美術。”
楊鈞有點靦腆,紅著臉說:“熊翰林好。”
熊希齡握著楊鈞的手,笑著說:“芝蘭玉樹,俱生於貴府庭階。”
大家都笑起來,一起進了屋,楊鈞為客人斟上茶。
“秉三兄,你現在放了五大臣出國考察的隨從大員,怎麼有空到日本來,莫非為五大臣打前站來的?”待大家都坐下來後,楊度首先發問。
“五大臣出洋考察事,你們知道了?”熊希齡想,東京的訊息真快,此事在國內除通都大邑外,一般州縣都還不知道。
“這麼大的事怎麼能不知道,剛才我們還在談論哩!”代懿說。
楊鈞說:“熊翰林你好運氣,可以免費周遊列國。”
熊希齡說:“國內朋友們也這麼恭喜我,我自己倒並不怎麼得意,反而覺得這件差事不好辦。”
“好辦,好辦。”楊度說,“你可以,也應該把這件差事辦得相當漂亮!”
五大臣出洋考察憲政的事,三天前東京所有華人報紙都在顯要位置上登了出來,還有好幾家日文報紙也作了報道。東京中國留學生界這幾天都在議論這件事,楊鈞、代懿來此,也正是要和哥哥談談這件事。
楊鈞一向淡於政治,對此事期許不高。代懿近來受革命黨影響較大,對朝廷失望。只有楊度從裡到外都對這件事有極高的興趣。上次在武昌,張之洞告訴他國內有些重要的官員都傾向於君憲。現在看來,這種傾向已獲得了慈禧太后的贊同,在國內政治中佔了上風。對於一貫主張君憲的他來說,已意味著一個大可施展身手的時代已經到來。他甚至想到了立即回國,轉念又想,像現在這樣的身份回國算什麼呢?算一個學成歸國的留日學生?算一個憲政方面的專家?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以如此身份回國,與素日的理想相差太遠了。
他期望著自己在日本聲名顯赫,不僅為留學生界,也為日本政界所傾服,因此而聲動九重,由慈禧太后、皇上親自下詔書,派親貴大臣或尚書、侍郎一級的高官前來東京,將他迎回國內,然後安車蒲輪載入紫禁城。太后、皇上率文武百官下階迎接,宣讀詔命,授予大學士,主持全國憲政事宜。那場面,就好比當年燕昭王拜郭隗、漢高祖拜張良一樣。而現在呢,他明白地認識到自己還沒有郭隗、張良那樣的聲望,不可能指望帝后拜為大學士,必須提高自己的名聲。
這幾天他設想過,要提高政治聲望只有組建政黨,為組建政黨而做的最好準備,就是創辦一份有影響的報紙,如同梁啟超辦《新民叢報》、孫中山黃興辦《民報》一樣,在報上宣傳自己的政治主張,招來和集結同志,以自己為領袖的政黨便會很快建立。報紙的名字他也想好了,就叫《中國新報》。前幾期的重頭文章也有了,那就是分章刊登自己的皇皇巨論《金鐵主義》。這個主義即為將要組建的政黨的宗旨。它既區別於孫黃同盟會的三民主義,又不同於康梁保皇黨的開明專制,它要以最適合中國國情的主義來贏得人心,擴大隊伍,最終執掌中國政治之牛耳。辦這個報紙並不難,自己胸中已積蓄了許多大文章要寫,又有二萬銀元在銀行裡作堅強的後盾。他把一切都設想得很美妙。激情澎湃的年輕政治家,沉浸在流亡歲月中最為亢奮最為狂熱的日子裡。
“難啊!”熊希齡嘆了一口氣。“皙子,你不知道,出洋五個大臣,除開徐世昌是個明白人外,其他四個,用我們湖南話來說,都是個‘寶’。”
“寶”,是湖南方言,含有呆、愚、戇、自以為是、不明事理等多層意義。楊鈞、代懿都笑了起來。楊鈞說:“當大官的,哪個不是‘寶’?我看光緒皇帝,就是第一個大‘寶’。”
“所以章太炎罵他是‘載湉小丑,不辨菽麥’,罵得好極了。”代懿補充後又感嘆一句,“梁啟超號稱會掉書袋,我看章太炎的書袋比他還掉得好,同盟會裡的人才真是多!”
楊度說:“據說載澤是皇室中的開明派,端方是滿人中的才子,應該是能辦事的呀!”
“徒有虛名而已。”熊希齡搖搖頭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