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地為楊度、亦竹祝福,同時也為自己的薄命而深深嘆息。她為當年在風塵中結識了一名真正的男子而慶幸,又渴望自己能早日恢復健康,與楊度、亦竹一起共享生活的樂趣。她企盼楊度今後能成為一品大員,她和亦竹都能得到皇上的封誥,又有點擔心楊度顯貴後會看不起畢竟是出自青樓的她們姐妹,或是再納妾討小,分去了對她們的感情。
靜竹就這樣獨自躺在床上胡思亂想,竟然想得心思沉重淚水涔涔起來。
“靜姐,你哭了?”楊度和亦竹一道進門的時候,亦竹一眼就看到掛在靜竹臉上的淚珠。
“不,不,我這是高興!”靜竹顯得有點慌亂,她忙拿起枕邊的手絹,掙扎著要坐起,一邊說,“我恭賀你們大喜!”
“靜姐,你快躺好!”亦竹趕緊走過去,將手絹從靜竹手裡拿過來,坐在床沿上,替她輕輕地揩去淚水。
“客人們都走了?”
“都走了!”楊度答道,順手拖過一把椅子坐下,真摯而動情地說,“靜竹,今天是我和亦竹的大喜日子。有這麼一天,完全是出自你的安排。我知道你這樣做是苦了自己而為我好,為亦竹好。今夜,我要當著亦竹,對你說幾句肺腑之言:我今後會好好地愛著亦竹,一生一世護衛著她,讓她一輩子生活得幸福快樂。”
亦竹又喜又羞地低下了頭,將熱得發燙的雙手捂著靜竹冷冷的手。
靜竹忙點頭說:“皙子,我相信你一定會這樣做的,這就是我為什麼要把亦竹送給你的緣故。女兒家是一朵花,是一根藤,它要靠園丁愛護,要靠大樹做主心骨。當然,美麗的鮮花也會給園丁帶來喜悅,青翠的蔓藤也能使大樹姿態婆娑。亦竹賢惠能幹,她也會給你一生帶來樂趣和溫馨。”
詩一般的語言,“水晶”一般的心,使楊度的熱血衝動起來。他不顧亦竹在一旁,也不顧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夜,他雙手捧起靜竹美麗而帶著憔悴的面頰,從心底裡喊道:“靜竹,我愛亦竹,我更愛的是你,不管你病得如何,哪怕是一輩子都起不了床,你在我的心中永遠是美麗的。從十年前江亭初次見面的那一時刻起,我就深深地愛上了你。這份愛,一直到老到死都不會改變!”
滾燙奔湧的男兒熱血,銅打鐵鑄的男兒心聲,給靜竹無限的感動,無限的滿足,無限的幸福。她,一個苦命的曾陷火坑的弱女子,有一個這樣的男子對她說出這樣一番情深意重的話,她這一生還希求什麼呢?儘管現在她不能與他同床共枕,或許今後永遠也不能與他締結連理枝。但是她,一個雖不幸淪落煙花卻曾經受過詩書薰陶而又鍾愛人生的聰慧女子,比世間許許多多女人更能懂得,床第之樂並不意味著男女真心相愛,超越肉體的心靈深處的愛戀,才真正是人世上男女之間生死不渝的愛情!
熱淚再次從她那雙丹鳳眼裡悄悄流下。她深情地凝望著心上人,說:“別,皙子,我知道你的心。從今天起,亦竹就是你的妻子了,你應該全副心思地愛她。”
亦竹握緊靜竹的手,頗為激動地說:“靜姐,皙子今夜說這番話,我不但不會妒忌,我會更愛他。你常對我說,男人最怕的是朝三驀四,喜新厭舊,最難得的是痴心不改,一往情深。皙子這樣愛你,正是最為難得的男兒情。他越是這樣,我越是愛他!”
“好妹妹,你真是我的親妹妹!”靜竹反握著亦竹的手,十分動情地說。“亦妹,今天是你的大喜,姐祝福你,送你一件小禮物。”
“你送我什麼禮物?”亦竹高興地問。
靜竹彎過手臂,從枕頭底下摸出一個方方正正的小盒子來。小盒子以火紅色的絲絨裝飾著,顯得精緻華貴。靜竹把它開啟,出現在大家眼前的是一對淡綠色的玉手鐲。手鐲小巧玲瓏,晶瑩奪目。
靜竹對亦竹說:“你將它對著燭光看看。”
亦竹好奇地拿起手鐲,對著紅光閃爍的蠟燭看著。她驚異地發現:兩隻手鐲裡面似乎都有數不清的小鳥在飛翔。“靜姐,你這是哪來的寶貝?”
“這對手鐲,就是當年潭拓寺裡那個暹羅商人送的。”靜竹轉過臉望著楊度說,“那個商人在橫塘院裡看上了我。他原先是想帶我在潭拓寺裡玩幾天後再贖我出來,然後把我帶回暹羅去做小妾。在遇到你之前我也動過心,乾脆遠走高飛算了。江亭見到你後,我打消了這個念頭。那個商人送我這對玉鐲,說這是用一種名叫飛鳥玉的極為名貴的玉製成的,帶在手上,可以保護手臂不致因跌倒而折斷。也不知這商人說的話是真是假,但玉鐲中有小鳥在飛卻是真的,白天對著太陽看,還可以看得更清楚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