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問!”老闆娘尖刻地說,“姐姐都二十七八歲了,又癱在床,誰要?當然是妹妹,又年輕又漂亮,才會被宮少爺看中,下那重的聘禮。”
“姐姐原來癱了,難怪很久沒有見到了。”店老闆大悟似的,又問,“官少爺是哪家的?”
“聽說是軍機處袁大人的二公子。”
楊度一聽“袁大人”三字,忙停下筷子。袁大人的二公子,不就是袁克文嗎?一個月前,克定帶來二弟克文來過槐安胡同。克文長得白白淨淨的,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玳瑁眼鏡,人極瀟灑,談起話來上下古今、詩詞歌賦什麼都懂。楊度很喜歡他。心裡想,這個姑娘怎麼回事,袁二公子都不嫁,這天底下她要嫁什麼人?
“聽說袁二公子很放蕩,姐姐也不同意妹妹嫁給他。”
“那個姐姐叫什麼名字來著?我一時記不起了。”
“叫靜竹。”
靜竹!楊度突然像被誰刺了一劍似的,幾乎要從凳子上跌下來。靜竹不是死了嗎,怎麼還活著?很快他平靜下來。“靜竹”這個名字並不冷僻,別的女孩子也有可能用。楊度依舊吃飯。
吃完飯後他想:找了半個月靜竹的墳墓沒有找到,現在遇到一個活的靜竹,就衝著她叫這個名字,去看看她也好,何況她的妹妹連袁克文都不願意嫁,必定是個有主見的女孩子,結識結識也值得。
“老闆,請問剛才你們說的那兩姐妹住在哪?”
“就住在東王莊。怎麼,想見見她們?”老闆娘擠眉弄眼地搶著回答。“向東走不到五里地就是了。”
楊度謝過店家,出店向東走去。走不多遠,果然有一個小村莊。一個老頭子反穿一件羊毛大擎,趕著五六隻羊在前面慢騰騰地走著。楊度快步追上前去。
“老大爺,這裡叫東王莊嗎?”
“是的,是的。”老頭子滿臉深刻的皺紋裡露出和善的笑容。
“這裡是不是住著一戶人家,姐姐叫靜竹?”
“是的,是的。你找她們?”
楊度點點頭。
“跟我來吧!”
老頭子把楊度領到一間舊青磚瓦房面前,手指敲打著窗欞說:“閨女,有客人來找你們了。”
“劉大爺,什麼樣的客人?”屋子裡傳出一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是個爺們,說是城裡來的。”
“城裡來的爺們?不見!”年輕女子的聲音裡帶有一點氣憤。
“亦妹,開門吧,哪有客人來了不見的道理。”屋裡說話的是另一個女子的聲音。緊接著這女子又提高嗓門,“劉大爺,您別見怪,我妹她就這個脾氣。”
這時屋門開啟了。牧羊老頭對楊度說:“你進去吧,我走了。”
屋裡走出一個青年女子,問:“客人您找誰?”
楊度看著這女子,覺得很面熟,一時又想不起來,愣了一下說:“我想見見靜竹大姐。”
“我就是,您請進來吧!”剛才吩咐開門的那個女子說。
楊度進了門。這是一間較大的房子,地面上鋪著青磚,桌椅板凳等傢俱簡簡單單,也還收拾得乾淨整齊,靠窗戶那面牆邊砌著一個土炕,炕上躺著一個女人,女人的眼睛上蒙著一條花手帕。
“亦妹,給客人泡茶。”
楊度在桌邊坐下,望了一眼躺在炕上的女人,心裡想:她也叫靜竹,如果她真是我的靜竹那多好!他不覺又看了一眼。突然,他發覺這個女人很有點像當年的靜竹。眼睛雖然蒙上了,但那端正的鼻子,小巧的嘴唇,那張好看的瓜子臉,都與靜竹一模一樣。天下真有這樣的奇事,名字一樣長相也像,這一趟西山尋墓沒有白費工夫!
“先生,您請喝茶。”開門的女子端來一杯茶。
楊度發現,這個女子也盯著他看了一眼。對她,楊度越來越覺面熟。他努力在記憶中搜尋著。“亦妹”,他猛地想起炕上的女子是這樣稱呼她的。如一道電光石火似的,他記起來了,難道眼前的她,就是四年多前訴說不幸訊息的亦竹?有這樣的巧事嗎?
“姑娘,我想冒昧地請問一聲,你的芳名叫什麼?”楊度竭力控制自己的感情,彬彬有禮地問。
姑娘又將楊度盯了一眼,正要開口時,躺在炕上的女子代她回答了:“她叫亦竹,是我的妹妹。”
“亦竹!”楊度驀地站起來,激動地說,“亦竹妹妹,你還認得我嗎?’我就是楊度楊皙子呀!”
“什麼,是皙子來了!”躺在炕上的女子驚叫起來。
楊度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