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州水軍是六月四日從錢塘出航南下的。雖然杭州與明州之間有運河直接聯通,但那條東晉時沿山陰故水道開鑿出的西興運河【注1】,只能通行七百料以下的綱船,杭州水軍的船隻大部在千料以上,難以行駛,只能轉行海路。
不過,杭州水軍都是河裡的鴨子,到了海上就要暈船,只敢沿著海岸航行。而且還依著內陸河道里航行的規矩,晝行夜泊,到了晚間必然要找個港口停下來歇著,太陽出來後,才敢收碇啟航。
這烏龜一般的航行速度,也就給了浪港海盜們偷襲的機會。當杭州水軍的船隊剛出浙江口【注2】,在那裡偽裝成漁船進行哨探的船隻,就日夜兼程趕回來報信。當趙櫓受到敵情戰報,便起兵出陣,正好此時趙瑜守完蔡禾的七七,繞道衢山,押著馬林溪新造好的第二批六艘戰船,回到昌國本島,正駛入舟山渡。趙櫓一見,心中大喜,便命趙瑜指揮幾艘新船跟著出征。
由於逆風而行,杭州水軍每日行進路程不到三十里,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在浪港海盜的監視之下。來往於途的斥候船絡繹不絕,把杭州水軍的每日行蹤都一一報上。
到了昨日傍晚,新的情報傳來,道杭州水軍已經到了蟹浦鎮。蟹浦離大浹江口只有二十里,又是海盜船隻經常出沒的地點,按理說,官軍艦隊此時應該趁夜急行,直入大浹江,方是安全之法。趙櫓等頭領也是如此推斷,便命全軍在大浹江口守著,以期給官軍迎頭痛擊。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到了半夜,一條快船方帶來訊息,那官軍艦隊竟然在蟹浦又歇下來了。
如此大禮,豈能不收。趙櫓旗艦上,一盞燈火忽隱忽現,那燈號傳下大當家的軍令,卻是直取西北,全殲敵軍。
船頭破開海浪,點點水沫濺了上來,但轉瞬就被海風捲走。雖然已是盛夏,但凌晨的海上依然涼爽。輕薄的海霧在船板上凝成露水,一顆一顆,舔一下,極是甘甜。這艘千料新船造好不及一月,淡淡的木香還在甲板上飄著,木板間也不像老船那般平滑,還有著幾許毛刺,扎著腳,又癢又痛。但船上沒人抱怨,都光著腳,在甲板上走著。這艘自家出產的戰船,比原來海盜們所擁有的大部分船隻都大上不少,對比著周圍低矮的帆蓬,這艘船給了他們無比的信心,人人都有著必勝的**。
海岸線近了,蟹浦港已在眼前。旗艦上的燈火在閃耀,三十艘快船從船隊中搶前而出,這些船上都滿載著柴薪油料,戰火將由他們首先燃起。
“不回你的船嗎?”趙瑜看著火船突前遠去,隨口問道。
趙武鼻子哼了一聲:“回去幹嘛?又輪不到我們動手!”
趙瑜驚喜地扭頭看他,“怎麼看出來的?!”趙武進步之大,跟趙文一樣,都出乎他的意料。
趙武抬頭傲然看著前方:“不是說杭州來的官軍有七十條船嘛。蟹浦港就那點大,幾十條千料戰船擠在裡面,就算所有人都在船上,不花上一個時辰也出不來。就像曹軍在赤壁一樣,所有船都連在一起,只有被燒的份。當年,周郎火燒赤壁,今天,浪港照樣火燒蟹浦。”
趙瑜低低嘆了一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啊!”
遵照趙櫓旗艦的指揮,海盜船隻分作三隊,把蟹浦港團團圍住,靜待官軍的突圍。
一點火星在遠處燃起,接著又是一點。火焰一簇一簇地開始跳躍,繼而連成了一片。三十艘火船都燒了起來,上面的水手都逃上了後面用繩索牽著的小船。現在已經不用他們再操縱,如同火炬般熊熊燃燒的船帆仍然兜著風,驅使著祝融的祭壇向祭品們衝去。
“轟”的一聲巨響,在海面上遠遠的傳開。雷鳴般的撞擊聲,一道緊接一道。隨著聲響,火焰把海盜和官軍的船隻連在了一起,蟹浦港燒了起來。
遠處的海水化為了紅色,如山一般的烈焰在港口中肆虐,把所有能燒著的都點燃起來。雖然隔著數里,前方傳來的慘呼聲,伴隨著一聲聲爆音清晰的傳入趙瑜耳中。‘他們竟然睡在船上?!’他驚訝,這真是個驚喜。
“官軍的船上到底裝了多少火油罐?”趙武也乍舌道。那爆炸聲,不是火藥,而是一罐罐火油。如果在戰鬥時,這些火油罐點著後被投石機拋過來,的確是所有敵船的災難。不過現在,這些威力巨大的武器,就只能由官軍自己消受了。裝著火油的薄瓷罐受熱裂開,燃燒物流入船艙。外面的空氣順著船隻燃燒後產生的裂縫湧進艙內,瞬時便產生劇烈的爆炸。看著一陣陣爆炸,把木板、桅杆還有官軍士兵拋入空中,趙武興奮道:“官軍完了!”
“官軍完了!”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