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叫著。
“大哥兒,興哥兒,別鬧!”張大牛訓斥著,但他的心中卻也一樣興奮,雖然僅有十天,但船上的生活他是受夠了。儘管從通風口中,不斷有新鮮的海風吹入。但艙內的酸臭之氣卻始終縈繞不去。一天一次的艙中清洗,也洗不乾淨地板上不斷增添的嘔吐物。
張大牛摸了摸懷中,那個裝著他一家四口僅剩的一點財產的小包裹,硬硬地還在——賣掉了傳了三代的茅屋,用去了往台州的路費,剩下的那點銅錢。就在懷中的小包裹裡——放下心來,挎起裝滿衣物的背囊,領著牽著兩個兒子地渾家,隨著人流,張大牛走向了光線照進來的地方。
走上了甲板,遠處的山巒寨堡,近處的港口市鎮,一時都映入眼中。但沒有來得及多看兩眼,張大牛就被人推搡了一把。被推到一邊。他回頭一看,只見幾個面帶病容的船客,顫巍巍的被扶了出來。張大牛認得其中兩個。那兩人與他同住一艙,前幾日生了重病,被船員抬了出去。據說是被安排在單獨空出的隔艙中,以防疫症。他本看著那兩人的病症來得猛惡,幾日下來應該已經不起,沒想到現在還能被人攙扶著走路。
舷梯架了起來。十幾個商人帶著隨從們當先下船。向遠處地市鎮走去。那些商人不像張大牛那般睡在掛滿吊床地底艙中。而是在艉樓另有上房居住。不過張大牛也不會羨慕他們。他這等在東海船行登記來臺灣地移民。都是被免了食宿船費地。而那些商人們住地上房。房錢卻高達十貫。十貫!當他從船員們口中聽到這個數字。直直乍舌不已。那已經可以在他老家。買一畝上好地田地了。而他賣了祖屋後所得到地。卻也只有三貫多!
等住在上面地客商一個個地下船而去。船員們便驅趕著移民們排隊下船。碼頭上。幾個東海移民廳地管事早等候已久。一見移民們下船。一個管事便上前招呼。大聲教訓了幾句。便轉身領著四十多人向港中走去。
不過半里多路。一行人便被領到一間青磚黑瓦白粉牆地衙門中。衙門地院子裡。卻早站滿了人。大約小兩百來人地樣子。都是拖兒攜女地在正堂前排作幾隊。張大牛看他們衣著打扮。應也是與他一樣。都是外地加入東海地移民。雖然他早猜到。港口中那麼多船中。載著移民地絕不止他所在地那一艘船。但他沒想到會有這麼多。
張大牛哪裡知道。自從今年開年後。投奔東海地各地移民一下猛增。每月裡。都有兩千餘戶來到臺灣島上。比前兩年多了近倍。就算南方一戶人數不比北方。但平均每家每戶也有三四人。綜合起來。每月來東海地。有七八千人之多。而如今日這般。連同載著張大牛這幫人地海船。總計四五條移民船同時入港。對東海移民廳來說。也純屬平常。
張大牛一家排在其中一隊地隊尾。慢慢地等待。隨著時間地過去。一步步地向前挪著。但臺灣氣候不比兩浙。此時地氣溫已如初夏。加之院中人多。站了半刻。他已是汗流浹背。
舉袖擦了擦汗。突然感覺著有人在扯他地衣角。低頭一看。兩個兒子正眼巴巴地抬頭望著他。“爹爹。俺渴!”
張大牛抬頭看看周圍,看見一個雜役拎著個大銅壺在四處為人倒水,他抬起手想把那個雜役招呼過來,但想了想,卻覺得還是不要多事,低頭道:“再忍忍!等出去了再說!”
兩個小子不高興的嘟起了嘴,卻也不敢再鬧。但張大牛背後突然冒起了一個聲音:“幾位,可是口渴了?”
張大牛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只見不知何時,一個管事就笑眯眯的站在他的身後。張大牛被嚇到了,囁嚅著,不知該說什麼。
見張大牛呆呆的看著他,那個管事又問道:“幾位,可是口渴了?”
張大牛回過神來,低頭看了看嘴唇乾皺地兩個兒子,點了點頭:“官人,你看這天熱地站不住……”
管事打斷了張大牛的話,直問道:“可有杯碗?”
“有!有!”張大牛忙從背後地包袱裡掏出三個灰濛濛的木碗來。從家鄉出來後,他不是沒有帶著更好的陶碗、瓷碗,但一路上磕磕碰碰,就只剩下這幾個最便宜,但也最結實的木碗儲存下來。
管事招過那個提水壺的雜役,給那三個木碗都斟滿了水。兩個小子,等不及了,捧著碗咕嚕咕嚕的就灌了下去。而張大牛先恭恭敬敬的謝過,才端著碗喝水。一氣喝了半碗,轉手遞給渾家,他咂著嘴裡的味道,他喝著的這碗水,不是井水、河水,而都是煮開後又涼下來的冷開水。張大牛疑惑的看著那個管事,就算他早前的佃主,也就是村裡最大地主,平常喝水也不會費著柴草把水煮開了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