旗。一看到那面鮮紅的旗幟,大食水手們頓時都歡呼起來,伊德里斯也默唸著安拉之名,感謝真主的庇佑。只要進過大宋海港的水手都不會忘記那面紅色的定風旗——那是宋國海軍巡海船的標誌。
海寇快船已成了遠方的六點黑影,巡海船也駛了過來。一名三十左右的軍官站在巡海船頭,魚鱗鐵甲晶晶閃亮,鮮紅的斗篷隨風飄揚。那軍官勾鼻細眼,緊抿著的薄唇有些陰鷙,但在滿心歡喜的伊德里斯眼裡,那是軍人特有的威嚴。
點燃的火把早丟入海中,伊德里斯滿面笑容的站在自家船頭,帶著劫後餘生的水手,兩手交叉撫上雙肩,齊齊彎腰行禮。但當他們直起腰,映入眼中的卻是十丈外架在一排重弩上的點點寒星。
機弩弦響,箭矢風暴如飛蝗騰起,捲過了伊德里斯所在的船頭。大食商人仰天栽倒,他站在最前,身上也扎進了最多的箭矢。臉上的笑容還未退去,眼中卻盡是疑問,
“為什麼?”他問著……他死了。
噗!一口濃痰吐入海中,那名軍官歪嘴罵道:“這些番商動不動就要燒船拼命,害得爺爺每每要做戲!”他向後一招手,“快點收拾,別磨蹭!”
午後。
大宋戰船和大食商船一前一後駛入湄嶼私港。棧橋邊,兩艘船穩穩的停下,在附近,幾艘出場過的快船早停了在那裡。
軍官已卸下了甲冑,換上了一身青布短袍。不用舷梯,搭著一根纜繩,直接跳上了棧橋。他急匆匆的走上碼頭,碼頭上的人們一看到他皆彎腰行禮。軍官沒搭理他們,疾步走過,半刻鐘後,便進了一刁斗森嚴的大宅中。
一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等在門口,一見他來,抱拳躬身:“慶叔!”
軍官點頭回過。他單名一個慶字,姓卻是鄭——鄭慶。鄭家的二當家,也是湄嶼巡檢司的巡檢。與他說話的年輕人,名為鄭凌,乃是鄭九長子。鄭慶問道:“凌哥兒,你爹呢?”
鄭凌答道:“爹爹正在書房見客!”
“是哪個商行的?”鄭慶問著,舉步進門。鄭家這半年劫了不少商船,福建一路私下接贓的商行都暗中派人常駐湄嶼。而湄嶼乃是鄭家獨有的私港,除了那些商行掌櫃,卻也不會有外客。
鄭凌跟在鄭慶身後半步,搖頭道:“不是商行。是那個癆病鬼的二管家。”
鄭慶一驚停步:“怎麼追到湄嶼來了?”鄭九是興化軍都巡檢,駐地應在陸地上的寧海鎮。但這半年,鄭九卻都躲在海島上,就是為了躲那些永遠也喂不飽的惡狼。“他派人來這裡作甚?”
“當然是來要錢!”鄭凌冷道。
“每月的月例還喂不飽他?!”鄭慶聞言大怒,“他這個莆田縣令,每年從我們這兒拿的錢比福州一州的鳥官加起來都多!”
鄭凌搖頭道:“他下月要去做南恩州知州了。想也知道,去了南恩州後,爹爹不會再給他一文錢。”他咬著牙,牙縫中嘶嘶作響,“大概是想一次把往後幾年的份都撈走罷!”
“這麼快?”鄭慶真是吃驚了,“他三年前才是縣尉罷?只當了幾年莆田令,就能升去做知州?”
鄭凌扳著手指算道:“這兩年,每月月例,年節的隨禮,再加上每年十幾次的壽儀,他從我們家撈走的也有三五萬貫了。大概是有人眼紅了,把他明升暗降踢走了罷。”他對鄭慶一笑:“南恩州在廣南,瘴癘之地,只有被貶才去。如何比得上莆田縣令!”
“原來如此!”鄭慶點頭,獰笑道,“去了廣南,有了那癆病鬼好受!”他卻不懷疑鄭凌的推斷。這鄭凌是鄭家的智囊。三年前,鄭家先投浪港,而後再賣了趙櫓轉投官軍,卻都是他定的計策。鄭家現在雖困於財貨,但還是比早前要風光得多,卻都是鄭凌的功勞。
說話間,兩人已來到鄭九正院前。一陣腳步聲,一人怒氣衝衝的排門而出,鄭慶認得此人,正是這兩年常來常往的莆田縣令的二管家。那管家見了鄭慶、鄭凌,也不搭話,哼了一聲,一扭頭就走了。
鄭慶在後瞪起眼,“那廝好沒禮數!”
“那是因我沒給他錢!”一人說著踏出門外。五十來歲,兩道重眉,牛眼大鼻,雖已鬚髮斑白,卻是身強骨健,不見老態。
鄭慶、鄭凌一見他,忙行禮:“九哥!”“爹爹!”
鄭九一點頭,對鄭慶道:“終於回來啦!生意如何?”
鄭慶搖頭嘆道:“那些海商,現下卻都學聰明瞭,總聚著十幾二十艘齊行。別說作活,連買路錢都收不到了。這十來天,就只逮到一艘大食番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