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計較。爹爹只是太緊張我了。記得有一次,表哥帶我到池塘看小魚,有條魚不知怎麼著,肚皮朝天,表哥說那魚死了,我聽了哭起來。爹爹來尋我們,見著我淚流滿面,便教訓表哥。表哥就這麼吃了啞巴虧。”
蕭姍的笑話,聽在白顧靖的耳朵裡,不是歡樂,反倒是一種悲傷。眼簾輕垂,白顧靖向外撤了撤,讓蕭姍躺好,為她蓋好被子。說了一句,“別說話了,不舒服,就好好休息。”
白顧靖的情緒有些低,夏威的名字或是明顯的,或是隱晦的,反反覆覆出現,那種感覺糟糕透了。先前在公司的時候,就算是在厲害的競爭對手,白顧靖也沒有感到過厭惡,唯有這一次,感覺很不一樣。或許,白顧靖並沒有太大的把握,亦或者,白顧靖太過尊重蕭姍,甚至有些違背自己的心意。
蕭姍不說好,也不說不好,從白顧靖的香懷裡,重新躺到梆硬的床板上,看著白顧靖的方向,繼續說。
“娘離開我們以後,爹爹的脾氣,就不若以前溫和了,”蕭姍的聲音有些哽咽,母親是一道傷,在心裡的疤還未結痂,能不觸碰,就不去碰,像是今天這樣自己解開傷口,也唯有對著白顧靖才會有吧,顧靖說過,不可以隱瞞心思,然而靖兒自己卻違背了這規則,“爹很愛我娘,爹總是在書房看著母親的自畫像發呆,有時候也會偷偷落淚。有一次,我和表哥玩捉迷藏,不小心打翻了一盞茶,將爹爹藏在抽屜裡的畫浸溼了,畫像模糊得再看不清模樣。那時候,我很害怕,我怕爹爹會生氣,會傷心,不敢告訴爹爹。害怕的大哭起來,爹聞聲趕來,看我坐在地上哭,忙著把我抱在懷裡,一邊替我擦眼淚,一邊安慰我,問我為什麼哭,是磕著了,還是碰著了,還是有人欺負我。我搖著頭,哭得更兇,我知道那是母親唯一留下的畫像,除此便再無其他。我指著畫像,泣不成聲。父親抱著我,笑著看著我,眼睛裡也有淚光閃爍,他說那是天意,是母親想要爹爹照顧好我,不叫他再與過往糾纏。我信以為真,後來才知道,那是父親怕我哭壞身子的說辭。父親請修畫的工匠到府裡看過那幅畫,工匠們都束手無策。紙上一幅畫,浸了水,顏色都暈開了,如何還能恢復呢。父親便趁我晚上睡熟,一個人到書房,憑著記憶,畫著母親的畫像。沒有一次能夠畫好的,爹卻從不放棄。從那以後,如果我受傷了,或者落淚了,父親便會想起那副畫來。爹,這一生不容易。”
蕭姍的聲音,輕柔好聽,帶著感情的講述,眼神氤氳,聲音也有些嗚咽。白顧靖彷彿見到一個哭泣的小女孩,面前有一張墨跡斑駁的畫卷,一個英朗男子進來,抱起小孩子,輕輕的順著她的背,看著那幅畫卷,眼中是說不出的遺憾和傷感。
“知道爹不容易,你還招惹他老人家,”白顧靖輕輕的颳了刮蕭姍的鼻尖,眼中帶笑,“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事情想不通透,過會就好了,沒事。”
“是,表哥嗎?”蕭姍說,一雙水潤的黑晶石眸子望著,敏感如蕭姍,她到底還是瞭解白顧靖的,從他微動的紅唇就可以知曉,那件想不通透的事情,便是夏威無疑了。
“爹是朝中重臣,平日公務繁忙,在府裡就我一個小主人。起初,家丁都還算本分,爹爹上朝的時間,他們也勤勤懇懇的工作,對我也是尊敬的。日子久了,爹仍舊一個人,忙著公務,很少照顧到我,府裡的家丁,有了小心思。父親不在的時候,他們便不再勤奮,有的還欺負我,說我是沒孃的孩子……”說道這的時候,蕭姍頓了頓,抿抿唇,接著說,“我很難過,回到房裡就哭,等到父親回來的時候,也不敢對父親說,怕父親生氣,更怕父親傷心。那時候小桃已經陪在我身邊了,家丁說的話,小桃都記得。父親見我眼睛紅腫,問我是否受了委屈,我不說,父親就又問小桃。小桃小,如實對父親說了。父親雷霆大怒,當即叫王伯將家丁如數召集到院子裡,叫小桃指認欺負我的人。當天便將那幾個家丁轟出蕭府,爹擔心我再受欺負,便將我送至外婆家。表哥就是在外婆家見到的,表哥的娘與我娘是同胞姐妹,知道我娘去世了,便視我如己處。還叫表哥待我如妹妹般,好好照顧。我自小就跟在表哥後面,與表哥一同習字讀書。父親請表哥來我家作伴,父親不在的時候,就是表哥陪著我,讀書寫字玩耍。在母親誕下我的時候,姨娘便與我娘商議著,訂上一門娃娃親。”
蕭姍將與夏威的來龍去脈,一五一十的對白顧靖講了。白顧靖聽得仔細,這樣的青梅竹馬,果真顯得自己倒像是外來戶一樣,橫刀奪人所愛了。
“你與我說這些作甚,與我又不相干。好了好了,別再說了。才剛好,要多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