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漠語聲淡淡:“他活著走不出沙漠。”
我見他上藥仍是費力,便強忍了腹中翻騰,伸手取了乾淨白布,替他將傷口纏好。
蘇漠面容緩緩變得柔和,低聲道:“多謝。”
我卻一聲輕嘆:“何苦。”
蘇漠斂上新換的衣衫,只道:“他非死不可。”
我二人的關係,總算是稍加親密了一些。蘇漠的為人,便從我第一眼見他就能辨得出。有些話,我問了他未必會回答,便不必問。
我現在則是擔心,我就此失蹤,少卿當如何反應,蕭家又會面臨怎樣的命運,也許蕭君言本佈置好了一切,爭奈如今這事發生的令人一頭霧水,我心中也是猜測不斷,可也能靜觀其變。
馬車走的很急,多日未曾停歇,夜間亦在行車,每到一城,只作短暫停留,置辦乾糧,重換了車伕。
我嫌女裝不便,便也在車行至玉掖時改換了男裝。蘇漠似是有些驚異,繼而眼中竟流露出些讚許神色,想來他也未料到一國嬌生慣養的公主竟也有些江湖氣概。我亦報之一笑。
馬車一路向西,繼而向南,行有月餘。我約略知曉這是向齊國而去,只是到了哪裡,我卻不知。
蘇漠體魄強於常人,肩上的傷早已好了大半。便在某一日替了車伕,自行駕車。
行車不盈兩日,我向外張望,已是在山間。
蘇漠將馬車停在山腳民居處,將馬寄養於此,便同我步行上山。
蘇漠走得很快,我這麼個日日懶散慣了的人,只能勉力跟上。
那日我二人翻過一座小山,入了山間幽谷,時光已是深夜。
我隱隱聞到一陣桃花清香,蘇漠此時低語:“快到了。”
我想蘇漠是個外表冷漠,心中卻柔軟的人,一路雖未見他笑過,他卻從來將衣食住行打點的妥當,未讓我受半點委屈。如今見我爬山爬的吃力,汗流不止,氣喘吁吁,便知會我快要到了,步伐也跟著慢了下來。
穿過桃林,便是蘇漠居所。
我第二日在蘇漠居所醒來時,果然腰痠背痛,四肢都抬不起來,整整在床上躺了一日。我既在床上動彈不得,日間飯食便是蘇漠做了,放在我床邊。
原想一代大俠,當是以君子自居,遠庖廚。不想蘇漠做菜竟也十分好吃。細細嚐了,又搖搖頭,沒有清歌做的好吃。
早知那日比試三場時,不如加上一場廚藝。後來又想到蕭君言因失明而其餘感官更為敏銳,從前他是個公子哥,連自家廚房大門朝哪兒開都未必知道,不由一笑。
蘇漠所居是個二層建築,他令我住了二層,自己卻搬去了一層。
屋內陳設簡單,只是細微之處亦顯章法,佈局分毫不亂。再細觀之,所用木材俱是上品,讓我眼前一亮,蘇漠竟還是個有錢人。
我仍舊圖方便作了男裝打扮。我本就比尋常女子高出許多,蘇漠衣衫雖有些大,卻也勉強能穿。
蘇漠亦沒說什麼,只是默默將新衣潔淨,分與我一半。
我不懂蘇漠將我這麼個無關緊要的人困在這裡有何意,也懶得去猜,左右蘇漠無事,便纏著他教我些三腳貓功夫,至少也要強身健體,將來打得過便打,打不過也要跑的夠快。
蘇漠無奈,只得問了我想學些什麼。
我只輕笑,什麼有效學什麼,下三濫也無妨。
沒想到蘇漠竟真教了我些什麼挖眼插鼻,猴子偷桃之類的“神功”。
我雖有些面紅心跳,可見他教的認真便也硬著頭皮學了。
此後也時常通蘇漠一同練武,只不過他劍勢如飛,力拔山河;我卻只能扎著馬步,陪在一邊。
如此便是桃花開謝,一過三月。
我雖未出山一步,卻也曾登高遠眺,時常爬山健體,面龐曬得有些黑,眉眼反多了些英氣,筋骨亦強健不少。
蘇漠同我依舊話不多,也不時常打擾。他從來行先於言,許多事未言及,他已做到。便更不必相言。
這日我心血來潮,搶了蘇大廚飯碗,自制四菜一湯,邀其品嚐。蘇漠難得的滿面狐疑,卻也由著我把他拉到桌前。
看著面前黑乎乎的四道菜和一碗刷鍋水似的湯,蘇大俠夾起一片被我炒的面目全非的竹筍,表情越發視死如歸。最後仍是勉強將菜嚥了下去,對我道:“看來還要教你做菜。”
於是蘇漠難得的話多了起來,只因每日下廚的換做了我,而他則要指點我做菜。
無奈我又是個手腳愚笨的,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