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下一陣人潮湧動,當然,這些人是出不起價錢的,只是湊熱鬧的事兒人人都願意湊一份,因而呼聲一陣高過一陣。而我卻注意到臺上的姑娘似乎正微微顫抖,許是因為恐懼。
江九見我看的出神,輕笑了:“怎麼,心疼了?”
我轉頭看了她,搖了搖頭。
江九卻一臉的壞笑:“莫要害羞,若真看中了,我替你娶回去做小妾。”繼而伸手拍了拍滿是銀錢的包裹。
我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冷汗直冒,趕忙道:“我一個女子,要什麼小妾。何況現今身在夏依依居所,能否自保尚未知,怎能無緣無故帶個人回去。”
江九卻彷彿一副瞭然神色,我暗暗扶額,不知她又怎樣歪曲了我的意思。江九忽而一臉神秘,低聲道:“你何時被夏依依吃幹抹淨的?”
我立時紅了臉,一巴掌拍在江九頭上:“胡說八道。”
再看臺下時,已有一個大腹便便的男人出了高價,樓內無人相競。
那男人生的是肥頭大耳,步履踉蹌,恐怕早被酒色掏空了身子,撲上臺來,竟要抱那姑娘。
我輕嘆一聲,忍無可忍。我雖救不得許多人,可見得一個,救得一個也是好的,便揚聲道:“我出兩倍的價錢。”
眾人聽得,皆有些驚愕,齊齊向樓上看來,見得兩位公子,其中一位錦繡華服,生得一雙媚眼,滿臉訝色,看了對面公子。
而開口的那位,卻著了件寬大長袍,肆意慵懶,輕倚了金絲楠木椅,一雙腳卻疊放在桌上,長相俊俏,眉眼生的尤其好。眉色微濃,眼眸顧盼流轉間竟兼有凌冽與溫暖兩種神色,故雖性情隨意,卻流露出傲然之色。
而臺上女子見我出價,神色驚異之餘略有緩和,似乎鬆了口氣。
我素來不喜眾人矚目,如今無法,便同江九去了裡間客房,飲酒談天。
不多時有人敲門,未及應答,那人竟推門而入,屋內脂粉之氣瀰漫開來,卻是老鴇領了個女子前來。
我同江九酒意正高,為人打擾,心中不快,便脫口道:“好沒規矩。”
老鴇未說什麼,倒是那女子顯得有些侷促。我再仔細觀之,覺其五官清麗,氣質淡雅,方才明白是臺上那女子,只是如今換了件淡粉色衣衫,我一時未認出。
老鴇見我色厲,便連忙離開,留了那姑娘在房中。
我一時失語,日間多話的江九竟也不言,氣氛愈發尷尬,我也只得開口:“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女子向我施禮,才道:“顧纖纖。”
又問道:“姑娘可善樂器,不妨彈奏一曲。”
顧纖纖未言語,取了房中琵琶,奏得一曲念奴嬌。
江九向我低語:“不及夏依依當年風致,可也不錯,你豔福不淺。”
我卻苦笑搖搖頭:“我本無此意,況為女子,你莫要揶揄我。”
江九忽而笑了:“你雖無意,佳人卻有意。”
我方才注意到顧纖纖時不時向我看來,若不小心對上了目光,便錯開去,面頰上還有兩抹桃紅。
我心中暗道不好,此番是引火上身,可也不忍讓顧纖纖屈身侍奉那些腌臢之人,故並不後悔自己所為。只是如今怕是要多費些口舌了。
我請顧纖纖坐了,聊及她原是清白人家女子,只父親嗜賭成性,債多難平,便將女兒賣來青樓。我將雙臂掛著我脖子留著哈喇子睡熟的江九扒拉到一邊兒,又從她懷中掏出所剩大半包裹的銀錢,放在桌上,告訴顧纖纖可以此贖身,剩下的亦足她安身。
她卻忽而跪了,言及此生無以為報,願跟隨我左右,做什麼都無半點怨言。
我個人是十分討厭這樣狗血的劇情發生在自己身上,於是架著半睡半醒的江九便要離開。顧纖纖越發哭的梨花帶雨,我卻只能狠下心來,不得已騙她我已有妻室,才得脫身。
我同江九出得青樓時天剛矇矇亮,白日繁鬧的街市說不出的安靜,旁邊幾戶人家卻已生出裊裊炊煙,想來是家中有人早行。
忽而有輛馬車從對面駛來,我拉了江九到路旁躲避。馬車透過時我下意識抬了頭,恍然竟透過紗簾看到了清歌側顏,我本想張口說些什麼,卻怎樣都發不出聲音來。便呆呆站在路旁。又思索起馬車中的人究竟是不是清歌。
江九察覺出我的異狀,也看了遠去馬車,對我道:“恰是早朝時分,怕是哪個官宦入朝的馬車。”
我回看了江九,扯出個苦笑來:“走罷,綠柳山莊此時怕是要翻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