侯爺當時正與丫鬟狎玩,下人將飯食送到外廳,揚聲告訴了侯爺。
誰都沒有看到侯爺吃飯,但那飯侯爺的確吃了。因為後來傳出侯爺死訊,親自參與小斂工作的小廝說,侯爺嘴角有菜漬,與侯夫人送的飯菜相符,口中味道也與那飯菜相同。
侯夫人做菜,肯定與廚娘們不同,起碼食材上要特殊一點,侯爺身死前後兩日,那樣食材只有侯夫人一人用過。
……
所以,儘管沒有誰親眼看著一系列事情發生,但大家把看到的事連一連,‘真相’,就出現了。
到最後,龐氏兩眼淌淚,恨恨瞪著張氏:“侯爺雖與你不睦,不進你的房間,那是你德行有虧,侯爺能不計較,養著你已經很仁至義盡,你卻如此毒辣,要了侯爺的命!”
“侯爺娶你為妻,尊你敬你,讓你誕下嫡子,終生有靠,你為何如此狠心!真是好狠的心吶……妾的侯爺……老天吶,睜天眼睛看看吧,這弒夫惡婦,為何不打個雷劈死啊!”
嚎了一通,她衝著李推官膝行幾步,一個頭重重磕在地上,“如今人證物證確鑿,請大人立案,將張氏立時拿下治罪,上奏褫奪其子世子頭銜!”
盧櫟有些迷糊,問趙杼:“若侯夫人真有什麼錯,奪波及崔治麼?崔治會被奪世子位?”
“看情況。”
趙杼才說了三個字,就被沈萬沙截了,“我知道我知道!”
盧櫟轉過頭,只見少爺雙目清澈,透著靈透:“咱們大夏朝不是沒規矩的野人,兒子生下來隨父,並非隨母。一般來說,母親就算有天大的錯誤,也不能危及子女,子女隨父姓,在父親家族下長大嘛。但要說全然沒影響,也不可能,子女名聲上肯定會不好聽,別的不說,嫁婚就是個大問題。而且民間有句話,叫‘有了後孃就有了後爹’,子女沒母親,成長環境,各樣資源上肯定不同,對將來前程也有影響。”
“一般家庭如此,有爵位的自然更嚴厲。比如這武安侯府,如果龐氏有背景,家中父兄得力,抓住張氏罪過狠狠打擊動手,一番運作下,想達到目的也並非沒可能。畢竟‘弒夫’一罪太嚴重,一旦釘死,很難翻身,崔氏宗族也不想要一個‘汙點纏身’的侯爺,如果沒有更好的選擇,只能長時間盡心盡力洗白;如果有更合適的,能帶領族人走出一條陽光大道的……嘿嘿,就難說了。”
盧櫟明白了。
龐氏算盤打的精,但見識還是太少,她看不透,以為這樣謀算就能成功。可就算這件事是真的,龐氏身後無人,張氏身後卻有一個家族……
謀算是謀算,權力傾軋是權力傾軋,盧櫟更關心的還是事實本身,張氏這麼淡定,是自信有手段保住自己位置呢……還是有辦法證明自己沒做過這樣的事?
他並沒有等多久,很快,府裡下人來報:上京崔家宗婦裴氏到。
她來時,正是廳內所有證人聚齊,眾口一詞,證明張氏弒夫,龐氏正義謾罵,李推官意志動搖的時候。
張氏讓下人將裴氏請進來,當門就是深深一禮,“弟妹不才,治府有夫,此次勞煩嫂子了。”
裴氏不愧為崔家宗婦,年過四十,相貌端麗,因周身氣質太盛,相貌反倒成了陪襯,一舉一動都是風儀。聽得此言,她視線未轉,看都沒看地上的龐氏一眼:“我早說過,治家一道,規矩為上,下人就是下人,再有功,也不能慣著。”
這話說的不重,聲音也不尖刻,龐氏莫名有些心虛,沒來由的一抖,“李大人……”
李推官沒顧上理她,朝裴氏拱手,“不知夫人此次過來——”
“我來為證。”裴氏微微嘆息,“本來此事是我族汙點,但事關侯夫人清譽,世子崔治名聲,不得不出聲了。”
李推官一看這是有新證據了!還對侯夫人張氏有利!
他立刻來勁,連連請裴氏入座,裴氏側身與趙杼行禮,才從容安坐。
待下人們上了茶,李推官迫不及待的問出聲:“夫人有何證據?”
裴氏眉眼微抬:“幸好李大人尚未立案。我所言之事不宜外傳,若可以,請大人配合。”
李推官連連點頭:“若能證明侯夫人無罪,這便只是侯府家事,自不容他人置喙,我等朝廷命官,肩負聖上信任,德行操守還是信的過的,至於府中——”
“府中之事,自有主母管制,無需大人記掛。”
兩人言說片刻,達成共識,裴氏才長嘆一聲,“武安侯死於馬上風。”
這句話頓時讓正廳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