畢竟記住她臉上的疤比記住她的長相容易。
屠弄影走入屠府,然後接著是端木鳳慈跟隨,“還以為皇后娘娘再也不願意回屠府了,除非是到了我入殮的那一日。”
屠弄影淡淡道,“做女兒的自然是希望母親能長命百歲。”
“為什麼突然要回來?”
“就是想回來看看,夫人不歡迎麼?”
端木鳳慈聽到稱呼只是笑了笑,有人是真心不想再喊她娘了。“去祠堂給你爹上炷香吧,你再怎麼恨我,你爹卻從來沒有對不起你。想來皇后娘娘也不想再見到我這張老臉了,娘娘從前的閨房已經叫人收拾乾淨。我身子不適,恕不能奉陪了。”
屠弄影同意道,“夫人既然不舒服,就下去休息吧。”
端木鳳慈屈了屈膝,禮數做足,“多謝皇后娘娘。”
端木鳳慈的背影有些失落,即便她後背還是筆直的,與屠弄影時不卑不亢對答。在其他人看來或許並不覺得她有異,她依舊得體的襯得起她大夫人的身份。但在錢小修看來她並不是無動於衷的。
至少端木鳳慈轉身時,眼角是垂的。
屠清雨見可以裝病離開,也跟屠弄影說自己不舒服,要回房休息。屠弄影也允了,反正她回來只是為了見那個人,並不真是要話家常。就算她想說,分隔了十年,姐妹之間也沒有共同的話題可說。
屠弄影去了祠堂給屠邱上香,出來後微微歪過頭來朝著屠逐日小聲問道,“人呢?”
屠逐日道,“皇后娘娘出閣後,您的閨房還是維持著原貌,您不想看看麼?”
屠弄影聽得懂暗示,就把身邊的人打發了。錢小修跑到後門去,開門讓穿著屠家下人衣服的寧朗進來。
寧朗顯然很緊張,“我現在看著如何?”
“很好。”十足十的下人樣,她就是要這種效果,即便被人撞見也不會懷疑他的身份。
“十年不見,我今日才發現我的鬢邊已經開始有了白髮。”
她想安慰他,沒事,屠弄影的眼角或許也是有細紋,臉頰上有了黃斑,鼻頭長了黑頭,只是粉塗得厚不顯而已。但看著寧朗開始緊張自己的外表,神色那樣可笑,她卻笑不出來。
時間的公平性,對很多人來說也是很殘忍的。
錢小修認真道,“你真的很好,看著和十年前沒有變化,還是一樣斯斯文文白白淨淨的。”
寧朗緊張到極點,反而想笑了,“我和她的確也有十年沒見了,也是屠副將告訴你的?”
錢小修不答反問,“如果她也是兩鬢生了華髮,身子也浮腫了,腰圍寬了好幾寸,你會不會後悔和她見面?”
寧朗搖頭,“她若真的胖了才好,至少證明這十年她過得很好。”
“所以她若還是以前的那個屠弄影,不論你外貌有沒有變化,她都不會在意。只是一會你也要仔細了,若是覺得她神色什麼的不對,就趕緊找理由開溜,我就在她院子外邊接應你。”是她把他弄進來的也要安全把他送出去。
寧朗笑道,“我信她還是她。”他反而擔憂,“端木夫人那裡……”
端木鳳慈的性子很高傲,這世上唯一能讓她放下自尊的就是屠邱。經過剛才的對話,她不會主動去找屠弄影的。“你就放一百二十個心吧,她不會知道你來過。”
去到屠弄影過去住的院子,屠逐日站在外邊,顯然寧朗十年來唸想著的人就在裡邊,錢小修道,“進去吧,寧夫子。屠清雨的事拜託你了。”
她看到寧朗在門外踟躕了好一會兒,才敢推門進去,恍如一切都在夢中,舊景、舊物、舊人。
她問屠逐日,“你若喜歡一個姑娘,會不會為了她十年不娶?”
屠逐日老實與她說道,“我不知道。”十年太長了,誰曉得期間會不會又遇到刻骨銘心的事,刻骨銘心的人。所以十年都要對一個人念念不忘是很不簡單的。
“估計大多數人會比較羨慕爹吧。”
“小時候我曾見我娘為爹哭過幾次,別看她兇巴巴的,但關起門來也有和四娘一樣有小女人的一面。更別說四娘和其他的姨娘了,所以我並不打算欠下那麼多債,我還不起。”
錢小修笑道,“你能說得出這番話,就說明你以後會是個好丈夫。就不曉得誰有這個福氣做我嫂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