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墨染根本不用她來照顧。
燈籠壞了就是壞了,那是紙做的,本來也不能儲存得多久。換了一個,再名貴再相似,就算是一模一樣,也不是原來的那個了。
墨染問,“你還怪我是不是?”
錢小修笑著搖頭。正常來說她的確該恨他,可是她太懶了,恨人要費很多很多的氣力。何況她忙著養活自己,養活雲觴養活小丫養活其他的夥計,也沒時間恨。
墨染添了幾分激動,“那為什麼不和我相認,我知道你是認出我來了的,所以我生病的時候你才會照顧我。”
時光已是鎖住那段青蔥。屠魚躍也終究是個逝者,“彼此安好,相不相認又有什麼關係。”
“不,我知道你還在怪我。”他將錢小修抱住,那些張狂陰鷙兇狠嗜血統統都消失了,他只想在屠魚躍面前做回墨染,這個他用十年來思念的女子。“我午夜夢迴總是夢見你滿身是血落水,我多想你回來找我,哪怕只是你的魂魄回來找我索命,只要能讓我再見你。我想你活著。我從來沒想著要去害你。”
可他還是害了她,他害她掉進洶湧的河水,他順著河的下游去找。走了三天三夜直到他體力不支被帶回了皇宮。
他才接受了事實。
既是屠魚躍已經死了,“墨染”也不想活了,他從此戴上面具,成了先皇流落在外的庶子,成了磨牙吮血的廬陵王。
“我多想你死而復生。結果你回來了,我卻是又差點害死你。”
他又抱緊了她,就怕只是南柯一夢,醒來才發現十年前的才是事實,魚躍已經死了,被河裡的魚吃得屍骨無存。
錢小修把輕輕把他推開。慢慢的抬手摘了他的面具,他的面容果真還似從前的好看漂亮,“我娘病重的時候多謝你讓宮裡的御醫來了。還有我哥,也謝謝你願意救他。”
“我記得我跟你的約。”
她讓他幫她照顧屠家,可惜他沒能守住。屠邱死了柳月娘死了,他確實是有心要救屠逐日,可同時他也是想借機剷除姚謙。他發現他竟沒有一件事能說出口功過相抵。能求得她原諒的。
錢小修道,“那你能不能答應我。繼續幫我照看屠家的人?”
墨染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你要離開?為什麼?因為我認出了你麼,你已經不信我,覺得我會害你。”
“我只是覺得我該離開了。”至於端木惟真跟屠逐日,她會另外想辦法告訴他們她會去哪。
墨染撫上她的臉,指間描過她額頭上的疤痕,輕聲道,“我好不容易等到了你,我不會讓你走的。至於東野皇室,你不必懼怕,等我辦完我想做的事,不用多久,屠魚躍自然能光明正大再存活於世,我會讓你以屠家六女的身份進屠家的祠堂祭拜你爹。”
錢小修心中一緊,聽出了他似乎想要做什麼事情。“你想做什麼?”
他想做什麼?他想做的事從來沒有變過。“我只想給自己討公道,為了這個公道,我失去了你十年。如今只差一步。我要叫端木鳳慈叫端木鶴延親眼看到自己的報應。”
“……報應?”
墨染冷笑,“我要她看著她的兩個女兒怎麼自相殘殺的。為了留住權勢,不惜殺死對方的孩子。這樣的喪盡天良六親不認果真有其母風範。”
她勸道,“墨染,你不要再這樣了,你這樣生活有什麼意思呢。”
墨染凝著她,像是看著一件失而復得的珍寶。這一次,他會很小心很小心的珍藏,他笑道,“你回來了,我的生活就有意思了。所以不要離開,哪怕天大地大我都會把你找出來,哪怕要殺光皇都城所有的人,我都會找到你。”
他把那寶石的燈籠放進她手心,把她的手合上,取過面具離開。錢小修傻傻的看著自己握住的右手,傻傻的看著……
錢小修不動聲息,每日照常的開店,照常的說書。暗中卻是將金銀給轉移了,又將白毛送走。到了第四日夜裡,她突然就跟傅雲觴他們說等天一亮城門一開,他們都要出城,集體的“人間蒸發”,所以讓他們簡單的收拾一下行禮,越輕便越好。
傅雲觴道,“又來了。每一回總是喊走,結果卻是去了又返。老闆,你別鬧了,你若是累了,大不了明天休息一日。”
錢小修卻是正色道,“這一次是真的了。我誰都沒有通知,等我們安定了,再讓人送信回來。”
容和不解,“為什麼這麼突然?”
錢小修沒那麼多時間跟他們解釋,只道,“反正是攸關性命,非走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