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就坐在床邊,定定的看著墨染。想起他三番四次的捨命相護,想起他曾經為她散盡積蓄幫助她申冤平反,想起他放棄了王爺的身份陪著她逃亡到北狄,想起他為了她答應哥舒去暗殺北狄的太子,想起他為她做的種種。
他總是這樣的為她,不計後果,不惜代價。
而她為墨染做過什麼呢?她用力的想,卻是發現一件也想不起來。
墨染轉醒,她趕緊抹了眼睛,不想叫他看出什麼。
墨染只覺得渾身沒有力氣,或許是藥力沒過,也或許是他的身子看著無事,其實內在已經很虛弱,連藥力退去了恢復的速度也變得慢了起來。
為什麼她一直沒有留心。
墨染盯著她泛紅的眼,輕聲問,“你哭了?”
屠魚躍笑道,“剛才回了櫻園,想起我娘了。”
墨染不解,“我怎麼回到宮裡了?好像有聞見香味,那是迷藥!你沒事吧?”他緊張的打量她,就怕自己沒保護好她,讓她哪裡受了傷。
“我現在不是好好的麼,只是從前在北狄認識的一個朋友來了,不想別人打擾到我們談話,才用了迷藥,她已經回去了。我又見時候不早了,怕宮門會關,就趕緊回宮了。”她幫墨染掖了掖被子。
“沒事就好。”
屠魚躍抿了抿唇,到這個時候了,比起自己,他還是更先關心她麼。“墨染,你知道麼,我回到櫻園時想起了好多往事。想起我為了逃避大娘的責罰而去裝啞巴,想起我為了活命明知我娘還在樊城,我卻是十年了,一回也沒去看過她。我不是一個好女兒。”
墨染自責道,“你會和夫人分離,是我害的你。”是他為了報仇,出賣了她承命於天的秘密,她才會逃亡十年,有家歸不得,有爹孃也認不得。
“和你無關,性格決定命運,這句話說得真好。我一直抱憾跟我爹孃團聚的時間太少,但這完全是因為我的性子造成的。我遇到事總是先想著要逃,逃無可逃了才會想到要反抗。”
對自己的事是,對別人的事也是,她因為貪生怕死,敵人上前一步,她後退一步,直到退到了懸崖,再退就要粉身碎骨了。她又是因為貪生怕,想著不行,若是左右是死,寧可放手一搏,搏那十分之一生還的可能。
從頭到尾,她也就是顧著自己。
墨染道,“不要把自己說得這樣壞,你是我見過心腸最好,最聰明的姑娘。若不是這樣,也不會有這麼多人死心塌地的跟著你。”
“我現在才明白那次在靈泉寺,國師跟我說的話。當下覺得對的事就應該去做。如果我早一點明白,許多不該死去的人或許現在都還能好好的活著,你也不會成了廬陵王。”
人與人之間總有千絲萬縷的聯絡,或許你一個微小的舉動,不是你說一句我自己為我自己負責,為我自己的人生買單就能了事,那也會影響到別人的人生。
原來有的教訓真的只能用血和淚來教,可為何用的是別人的血?
當初她若是選了另一條路,可能屠邱現在還好好的在樊城駐守當他的大將軍。柳月娘也還好好的睡在躺椅上,每日等著丈夫來看上她一眼,就心滿意足。雲觴會待在臺秀樓做她的大老闆,天天打算盤想著怎麼從更多人身上挖銀子。
而墨染也能及早的回頭,不會積重難返。也就不會害死了紅袖,讓林七連最後的親人都沒了,讓夫子的一生始終會有那麼一個抱憾和一份虧欠。
墨染道,“不要把我做的錯事擔到自己身上。一念成魔,是我犯下的殺戮,你沒有責任。”
屠魚躍突然道,“墨染,娶我好不好?”
墨染怔住,好一會兒才說的出話來,“你說什麼?”
屠魚躍又問了一遍,“我說娶我好不好?你說的對,孩子沒有父親會很可憐,還是你嫌棄他不是你的孩子?”
“……那端木惟真呢?”
屠魚躍笑著,握緊墨染的手,卻是答非所問,“我現在只想嫁給你,我知道,我若是做了你的妻子,你定會對我很好很好。我娘臨死時希望我能找到一個疼愛我的相公,我已經找到這個人了,你願不願意娶我?”
墨染問,“我怕你後悔,你是真心的麼?”
屠魚躍點頭。
墨染凝著她的眼睛,許下承諾,即便不得長久,對他來說也是一生一世的承諾了,“我娶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