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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6部分

想,在他們看來,張居正是一個破壞規則的人,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獨裁者。自朱元璋和朱棣死後,他們已經過了一百多年的民主生活,習慣了沒事罵罵皇帝,噴噴口水,然而現在的這個人比以往的任何皇帝都更為可怕,如果長此以往,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所以無論他要幹什麼,怎麼幹,是好事還是壞事,為了我們手中的權力,必須徹底解決他!

一個精心策劃的陰謀就此浮出水面。

耐人尋味的是,在攻擊張居正的四人中,竟有兩人是他的學生,而更讓人難以理解的是,這四個人竟沒有一個是言官!

該說話的言官都不說話,卻冒出來幾個翰林院的抄寫員和六部的小官,原因很簡單——躲避嫌疑,而且第一天學生開罵,第二天刑部的人就跟著來,說他們是心有靈犀,真是殺了我也不信。

所以還是那句老話,奪情問題也好,作風問題也罷,那都是假的,只有權力問題,才是真的。

張居正不能理解這些人的思維,無論如何,我不過是想做點事情而已,為什麼就跟我過不去呢?

但在短暫的鬱悶之後,張居正恢復了平靜,他意識到,一股龐大的反對勢力正暗中湧動,如不及時鎮壓,多年的改革成果將毀之一旦,而要對付他們,擺事實、講道理都是毫無用處的,因為這幫人本就不是什麼實幹家,他們的唯一專長就是擺出一副道貌岸然的面孔,滿口仁義道德,唾沫橫飛攻擊別人,以達到自己的目的。

對這幫既要當婊子,又要立牌坊的人,就一個字——打!

張居正彙報此事後,皇帝隨即下達命令,對敢於上書的四人執行廷杖,也就是打屁股。

張大人的本意,大抵也就是教訓一下這幫人,但後果卻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打屁股的命令下來後,原先不吭聲的也坐不住了,紛紛跳了出來,搞簽名請願,集體上書,反正法不責眾,不罵白不罵,不請白不請。

但在一群湊熱鬧的人中,倒也還有兩個比較認真的人,這兩個人分別叫做王錫爵和申時行。

這二位仁兄就是後來的朝廷首輔,這裡就不多說了,但在當時,王錫爵是翰林院掌院學士,申時行是人事部副部長,只能算是小字輩。

輩分雖小,辦事卻是大手筆,人家都是籤個名罵兩句完事,他們卻激情澎湃,竟然親自跑到了張居正的府上,要當面求情。

張大人哪裡是說見就見的,碰巧得了重病,兩位大人等了很久也不見人,只能從哪裡來回哪裡去。

申時行回去了,王錫爵卻多了個心眼,趁人不備,竟然溜了進去,見到了張居正。

眼看人都闖進來了,張居正無可奈何,只好帶病工作。

王錫爵不說廢話,開門見山:希望張居正大人海涵,不要打那四個人。

張居正唉聲嘆氣:

“那是皇上生氣要打的,你求我也沒用啊!”

這話倒也不假,皇帝確實很生氣,命令也確實是他下的。

這種話騙騙兩三歲的小孩,相信還管用,但王錫爵先生……已經四十四了。

“皇上即使生氣,那也是因為您!”這就是王錫爵的覺悟。

話說到這個份上,張居正無話可說了,現場頓時陷入了沉寂。

見此場景,王錫爵感到可能有戲,正想趁機再放一把火,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是他做夢也想不到的。

沉默不語的張居正突然站了起來,抽出了旁邊的一把刀,王錫爵頓時魂飛魄散,估計對方是惱羞成怒,準備拿自己開個刀,正當他不知所措之際,更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了:

九五至尊,高傲無比,比皇帝還牛的張大人撲通一聲——給他跪下了。

沒等王學士喘過氣來,張學士就把刀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一邊架一邊喊:

“皇帝要留我,你們要趕我走,到底想要我怎麼樣啊!”

面對無數居心叵測的人,面對如此困難的局面,張居正一直在苦苦支撐著,他或許善於權謀,或許挖過坑,害過人,但在這個汙濁的地方,要想生存下去,要想實現救國濟民的夢想,這是唯一的選擇。

現在他的忍耐終於到達了頂點。

張居正跪在王錫爵的面前,發出了聲嘶力竭的吶喊:

“你殺了我吧!你殺了我吧!”

王錫爵懵了,他沒有想到,那個平日高不可攀的張大學士,竟然還有如此無奈的一面,情急之下手足無措,只好匆匆行了個禮,退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