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讓我告老還鄉。
朝廷一片混亂,太子也嚇得不行。他剛消停兩年,就出這麼個事,鬧不好又得下去,整日坐臥不安,擔驚受怕。
要說還是萬曆同志久經風雨,雖然憤怒,倒不怎麼慌。先找太子去聊天,說我知道這不關你的事,好好在家讀書,別出門。
然後再發布諭令,安撫大臣,表示相信大家,不批准辭職,一個都別走。
穩定情緒後,就該破案了。像這種天字第一號政治案件,自然輪不上衙門捕快之類的角色,東廠錦衣衛傾巢而出,成立專案組,沒日沒夜地查,翻天覆地地查。
萬曆原本以為,來這麼幾手,就能控制局勢,然而這場風暴,卻似乎越來越猛烈。
首先是太子,這位仁兄原本膽小,這下更是不得了,窩在家裡哪裡都不去,唯恐出事。而鄭貴妃那邊也不好受,畢竟妖書針對的就是她,千夫所指,輿論壓力太大,每日只能以淚洗面,不再出席任何公開活動。
內閣也消停了,沈一貫和朱賡嚇得不行,都不敢去上班,呆在家裡避風頭。日常工作只有沈鯉幹,經常累得半死。大臣們也怕,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平時爭個官位,搶個待遇的沒啥,這個熱鬧卻湊不得。雖說皇帝大人發話,安撫大家不讓辭職,可這沒準是放長線釣大魚,不准你走,到時候來個一鍋端,那就麻煩大了。
總而言之,從上到下,一片人心惶惶。很多人都認定,在這件事情的背後,有很深的政治背景。
確實如此。
這是一件明代歷史上著名的政治疑案,至今仍無答案,但從各種蛛絲馬跡之中,真相卻依稀可辨。
可以肯定的是,這件事情應該與鄭貴妃無關,因為她雖然蠢,也想鬧事,卻沒必要鬧出這麼大動靜,把自己擠到風口浪尖受罪,而太子也不會幹這事,以他的性格,別人不來惹他就謝天謝地,求神拜佛了。
作案人既不是鄭貴妃,也不是太子,但可以肯定的是,作案者,必定是受益者。
在當時的朝廷中,受益者不外乎兩種,一種是精神受益者,大致包括看不慣鄭貴妃欺壓良民,路見不平也不吼,專門暗地下黑手的人,寫篇東西罵罵出口氣。
這類人比較多,範圍很大,也沒法子查。
第二種是現實受益者。就當時的朝局而言,嫌疑人很少——只有兩個。
這兩個人,一個是沈一貫,另一個是沈鯉。
這二位仁兄雖然是本家,但要說他們不共戴天,也不算誇張。
萬曆二十九年,沈一貫剛剛當首輔的時候,覺得內閣人太少,決定挑兩個跑腿的,一個是朱賡,另一個是沈鯉。
朱賡是個老實人,高高興興地上班了,沈鯉卻不買賬,推辭了很多次,就是不來。沈一貫以為他高風亮節,也就沒提這事。
可兩年之後,這位仁兄竟然又入閣了。沈一貫同志這才明白,沈鯉不是不想入閣,而是不買他的帳。因為這位本家資歷老,名望高,還給皇帝講過課,關係很好,壓根就看不起自己。
看不起自然就不合作,外加沈鯉也不是啥善人,兩人在內閣裡一向是勢不兩立。
而現在妖書案發,內閣三個人,偏偏就拉上了沈一貫和朱賡,毫無疑問,沈鯉是有嫌疑的。
這是我的看法,也是沈一貫的看法。
這位老油條在家呆了好幾天,穩定情緒之後,突然發現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
他隨即恢復工作,以內閣首輔的身份親自指揮東廠錦衣衛搜捕,而且還一反往日裝孫子的常態,明目張膽對沈鯉的親信,禮部侍郎郭正域下手,把他的老鄉、朋友、下屬、僕人全都拉去審問。
在這個不尋常的行動背後,是一個不尋常的算盤:
如果事情是沈鯉乾的,那麼應該反擊,這叫報復,如果事情不是沈鯉乾的,那麼也應該反擊,這叫栽贓。
在這一光輝思想的指導下,鬥爭愈演愈烈,沈鯉的親信被清算,他本人也未能倖免,錦衣衛派了幾百人到他家,也不進去,也不鬧事,就是不走,搞得沈鯉門都出不去,十分狼狽。
但沈先生如果沒兩把刷子,是不敢跟首輔叫板的,先是朱常洛出來幫忙叫屈,又傳話給東廠的領導,讓他們不要亂來,後來連萬曆都來了,直接下令不得騷擾沈鯉。
沈一貫碰了釘子,才明白這個冤家後臺很硬,死拼是不行的,他隨即轉換策略,命令錦衣衛限期破案——抓住作案人,不怕黑不了你。
可是破案談何容易,妖書滿街都是,傳抄者無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