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背,爬上將臺,拉著種諤的胳膊氣喘吁吁地道:“種……種經略,且慢出兵!聖旨……聖旨……”只見他喘了一陣,忽而落淚道。“元祐九年三月初五,太皇太后薨逝!官家有旨,禁禮樂歌舞,軍民服喪!”
孟泰說罷,慕容復的腳下頓時踉蹌,面色陣陣慘白。“太皇太后……薨了?”
而鄜延軍的將士們卻已放聲大哭。這些年來,慕容復假借太皇太后之名不知給了鄜延軍將士們多少優厚的待遇,將士們人人感念太皇太后恩義,願為她赴死。如今兵馬未動,太皇太后卻撒手西去,豈能不令他們嚎啕痛哭?
孟泰卻在此時扶著種諤的手低聲道:“種經略,按規矩這個時候不能出兵啊!”
孟泰此言一出,種諤的眉心登時一擰,慕容復也瞬間抬起頭來死死地盯住了種諤。
臺上臺下的兩人無言地交換了一眼,種諤忽而微微一笑,轉過身面向眾將士。“將士們,太皇太后薨逝,大夥皆是傷心欲絕。然而眼下卻有件要事,須得大夥決斷,弟兄們且止了哭,聽某一言!”
有種諤一句,將士們又陸續安靜下來,沉默地望住了種諤。
只見種諤向南抱拳一禮,朗聲道:“太皇太后雖為女子之身卻素有雄心,一心完成祖宗遺志蕩平西夏!如今,太皇太后賜下厲害火器遺命我軍平滅夏國,官家卻下聖旨要我軍守喪,我們究竟該聽誰的?”
種諤話音一落,校場之中即刻嗡然一聲,喧譁起來。有的道:“當遵太皇太后遺命,先打夏國!”;有的說:“官家有旨,該聽官家的!”。有人機靈,說是“該先守喪,再出兵!”;哪知即刻便有更機靈的反駁:“那為何不是先出兵,再守喪?”兩方意見爭執不下,大夥便又望住種諤,齊聲道:“請將軍示下!”
“軍情如火,國喪如山!”種諤沉默良久,終是沉聲言道。只見他自衣甲夾層內撕下一條白布綁在額頭,厲聲道:“鄜延軍眾將士聽令,今日我等帶孝出征,平滅西夏、祭奠太皇太后在天之靈!”
整個校場內死一般的沉默!
片刻後,眾將士忽然轟然一聲,人人含淚齊聲大呼:“帶孝出征,平滅西夏、祭奠太皇太后在天之靈!”這呼聲分明猶如山呼海嘯,卻又隱隱帶著幾分徹骨的悲意,教人聽在耳中久久難忘。
哀兵必勝!
慕容復念及多年來與太皇太后的情意,此時亦是雙目微紅,如鄜延軍一般撕下衣袍綁在額上為太皇太后帶孝。
卻是孟泰見種諤如此妄為,不由大驚失色,緊扯著種諤的胳膊跌足叫道:“種經略,你這般無視聖命、任意妄為,就不怕官家治你抗旨之罪麼?”
違抗聖旨卻是誅九族的大罪,眾將士們不由心懷忐忑地望住了種諤。
只見種諤沉默半晌,忽而朗然一笑,放聲道:“將士們,可還記得嶽王爺在朱仙鎮接到十二道金牌令他班師回朝時,嶽王爺說過什麼?”
種諤有此一問,慕容復心下登即“咯噔”一聲,暗道:完了!
哪知鄜延軍眾將士此時竟皆大笑出聲,氣壯山河地放聲呼喝:“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好!”種諤當即向臺下將士抱拳一禮,放聲道:“弟兄們,拔營!出征!”
“拔營!出征!拔營!出征!”十萬將士齊聲呼喝,那雄渾激盪的呼聲便好似一個個滔天巨浪平地而起,誓要攪動風雲、改天換地!
由地獄到天堂,亦不過如此!只見慕容復顫抖著手臂扶住馬涓,難以置信地道:“嶽王爺接到十二道金牌……說的不是‘君命難違’麼?”
哪知他話音方落,馬涓便一臉鄙夷地睨了他一眼,低聲道:“大人,藏拙!藏拙!”
慕容復立時一噎,這才恍然想起那《說岳全傳》早被秦觀改頭換面。秦師兄,我死也不會忘了你今日的大恩大德!慕容復瞬間熱淚盈眶,只見他低頭自袖中抽出兩份奏章遞給馬涓道:“這兩份奏章,你今日便為我發出第一份,三日後再發第二份,切記!切記!”
慕容復要隨軍出征,馬涓卻是被留了下來看家。眼見慕容復交代正事,他即刻正色點了點頭,斬釘截鐵地道:“大人儘管放心,下官絕不敢耽擱大事!”
“你們!你們……”眼見回天乏術,孟泰不由嘿然一聲,無力嘆道。“罷了!本官與你們一起走!”
“孟大人,不怕抗旨之罪了?”種諤笑道。
孟泰兩眼一瞪,做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道:“本官隨經略一同征戰,但有尺寸之功也可將功折罪!官家若是不認……若是不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