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提馬躍在當面,大喝一聲道:“你這無氣節的主將,只想用弟兄們換你前程,我等不願與爾為伍,走也!”喝罷提起長槊,似向趙慎刺來,然而槊頭一偏,只從青追後腿旁掠過。
趙慎心中雪亮,這是元貴走前當著敵軍替他推脫。一時只聞騎軍中一聲唿哨,便是訊號。趙慎暗道了一聲:“只願一路順暢!”便就著方才元貴假意刺他的動作,一條腿驟一用勁。這時多少年間駕馭青追使熟了的,青追向旁一躍,仿若是因方才的戳刺受驚,卻是直向裴禹衝去。他們距離營門已遠,衛士們方才都是在馬下立著,此時再上馬如何來得及。電光火石間,倒是幾具重甲騎兵離得近,為著維護住監軍皆向前一衝。可他們這一動,西向的半邊隊形便亂了,靠東的一列還掙在泥裡。一時洛城眾人以元貴為首,看準路徑,直向東疾馳。而外圍先前安排的步兵,一則事出突然準備不及,一則減了人數防線亦單薄,最緊要的,還是這近三百騎兵的氣勢,忽如旋風平地而起,似席捲殘葉般,轉眼呼嘯而去。
此時,青追馬蹄正急,可迎面已被兩三西燕騎兵截住。看看便要與鐵具相撞,趙慎本能間猛扣住韁繩,護過馬頭,可馬身已撞在對方馬上。這一撞之下力道沉重,趙慎驟覺創口盡數綻開,震痛激得他眼前一黑。此時青追被生生擋開,不由一個騰躍,趙慎雙手一時握持不穩竟脫了馬韁,顛簸之間被摜下馬去。
他這墜馬時青追正受驚前蹄騰空,周圍人一陣驚呼。這戰馬猶在驚悸當中,一時馬蹄倉皇落地,卻正踏在他腿上。
趙慎只覺膝上陣痛,如直雙腿被生生斬斷。方才身上掙開的創口傷痛與此一比,竟已全顯不出疼來。他恍惚中看見元貴領著一隊人已馳的只剩遙遙背影,心中卻是一鬆。再一個恍惚,青追前蹄已噗通跪在他跟前。那馬兒直用鼻口撥觸他臉頰,溫熱氣息灑在他面上,趙慎彷彿見青追深黑眼中亮晶晶盈出淚水,直到那水滴流淌到他腮邊,方知原來不是幻覺。他心中已覺輕鬆,不由微笑喃喃道:“青追,莫哭,終是你肯成全我……”言罷,眼前一陣黑矇痛暈過去。
尉遲遠向西出迎,近午時等來了那使者,相見之下故意問道:“使君何來?”
那使者笑道:“將軍不知?可將軍此間的捷報,我卻已聽聞了。”
尉遲遠撫掌笑道:“使君辛苦。此番眾軍有使君檢視,實在榮幸。”
這一番恭維客套後,一眾人上馬以行,半里路上夾道盡是列隊計程車卒,使者不由讚道:“這是凱旋之師的氣象。”
一路行著,使者道:“聽聞洛城趙慎最終還是降了?”
尉遲遠笑中意味深長,道:“使君訊息果真靈通。”
那使者道:“說來太師此番要傳的令,亦是為著他。我被阻在途中時還真耽心誤事,而今看倒是多餘了。”
尉遲遠故意問:“什麼令?”聽完那使者述說,道,“怪哉,這令監軍已傳過一遭。”
他知道這使者與裴禹舊有幾分交情,這是隱隱指責裴禹窺探上意又擅作主張,那使者微一瞬目,何嘗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道:“裴禹這種性情,將軍此番是深有體味了。”又道,“其實將軍亦不必太介意,只等著回朝吧。”
後一句的意思,兩人心照不宣。一時轉了話題,一路徑向營中。
待到營門,尉遲遠正待引路,一個衛士跌跌撞撞跑來,在他面前拜下報道:“今日洛城騎兵出城……”
尉遲遠皺眉道:“此時我知道。監軍不是安排了麼?”
那衛士接著道:“跑,跑了……”
尉遲遠聞言,這才知出了大事,驚道:“什麼?”
聽那衛士簡要說完,使者亦不由變了聲調道:“太師要的便是這三百騎兵,如今這……”
尉遲遠又急又惱。他本以為趙慎不論身心都該被磋磨倒了,日前裴禹要他派兵時他還不以為然,而今竟聞此變,半晌惱羞成怒道:“騎兵跑了,趙慎不是還在?他如此,是嫌我不曾早斬了他!”
那使者卻早鎮定下來,道:“將軍少安毋躁,事出突然,猶在大軍開拔前,當速速做好善後。”
尉遲遠恨道:“正是因在開拔前才可惱。這是存心損我凱旋計程車氣。”
那使者思量的卻也是旁的事。其實,太師的令如今是才算正經到陣前,只不過裴禹先前已自相傳了;裴禹的用心,他倒是能解,只不過如今出了這事,便有些尷尬。
一時緩緩開口道:“將軍還需忍耐,不能輕言殺他。”一面講說道,“論理洛城既已投誠,今日這事便形同反叛。將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