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燈 巨大 直達底部
親,雙擊螢幕即可自動滾動
第41部分

宮眾人一時還沒明白,又聽徐太后幽幽道:“如今淑妃母子,俱在我與皇后手中。”

殿中一時死寂,呂義和李彥疑心太后誇口威脅,但淑妃被皇后接走倒也是真的,他們無法查實坤寧宮如今是個什麼情形。太后坐在龍椅上,璣珠黼黻,寶相莊嚴。她該說的已經說完,只是靜靜等著。

過了良久,明堂後響起一陣細碎的腳步聲。皇帝無可奈何地走了出來,跪地叩首。

“兒子不孝,讓母后擔心了。”

徐太后冷笑一聲,毫不意外。她動了動嘴唇,似乎想要譏諷皇帝兩句,然而畢竟忍住了:“本宮一人擔心,倒也無妨。怕只怕朝臣們擔心太甚,皇帝難向天下人交待。”

皇帝面色微冷,旋即搖頭苦笑道:“朕這就出去。”

徐太后亦笑:“下回再有這樣的安排,不要瞞著本宮。即使皇帝想要拿忠靖王奪爵下獄誅九族,本宮也決不阻攔。江山社稷與一姓榮辱,本宮當然知道孰輕孰重。”

皇帝被堵得無話可說,訕笑道:“母后如何知道朕不曾出宮?”

“皇帝不曾聽說——知子莫若母?”徐太后淡掃皇帝一眼,卻將殿中諸人一一打量過來,彷彿洞悉他們每個人內心的秘密。

皇帝對群臣的說辭是,今早驟起頭風,不能下地,於是並沒有出宮。送福王出城的,只徵王一人而已。

饒是馮覺非慣於隨機應變,此時也險些罵出“卑瑣小人”四個字來。他們最多隻想到皇帝佈局引誘徐安照叛亂,陷害徵王,萬沒想到皇帝做局都做不徹底,自己躲在宮中讓徵王去送死。

“逆臣當誅!可惜了朕的賢侄……”皇帝虛弱的聲音淹沒在群臣的哭號聲中,一時竟不知哭的是天子還是徵王。

徐皇后得知皇帝並未出宮,先是一怔,頓時悟出皇帝為了誘使徐安照謀反,竟然使了這等偷樑換柱、一箭雙鵰之計,氣得嘔出一口鮮血。謝迤邐連忙上前攙扶,卻被皇后一把推開,罵道:“……他算什麼人主?竟使出這種小人伎倆,都是為了你這賤婢麼!”

謝迤邐立刻跪倒,連連叩首:“娘娘責備,令臣妾死無葬身之地。”

徐皇后微微清醒了一下,呵呵冷笑道:“你怎會無葬身之地?內有皇嗣傍身,外有名臣呼應,尋死覓活還輪不到你。這回分明是要徐家無葬身之地!是要太后與我無葬身之地!”

皇后此話既出,坤寧宮中人人自危,哭成一團。皇后亦不阻攔,只是端坐在鳳榻上,冷麵袖手瞧著一地哀鴻。

謝迤邐少不得跪著抹眼淚。忽然一聲嬰孩的銳啼,卻是三皇子受了驚嚇,不管不顧地跟著大人們號起來。謝迤邐想要去抱孩子,卻不見皇后許她平身,一時焦急不已,只得看著桂玉稠把孩子抱走了。忽又記起楊楝亦死在亂軍之中,頓時心如刀割,只能將頭死死地低下,淚水溼透了衣襟。如此鬧到皇帝回宮,遣周錄過坤寧宮查探,眾人方領旨散去。

皇帝也並沒有多的話關照謝迤邐,只帶著桂玉稠過乾清宮去了。謝迤邐抱起三皇子,只覺哭了一場,渾身虛空。時局尚未分明,訊息未必真實,但她已不敢再多想這一日的事情,腦中不住湧出駭人的血色。恍恍惚惚回到咸陽宮,見斜陽偏入小窗,錦屏螺鈿金碎,寶鼎香灰如雪,滿目傷心寂寥。花梨大案上的梅花圖昨日才勾了幾筆,還未點上胭脂紅,墨線卻已乾涸。隔壁那嬰孩在乳孃懷中啼哭不已,她難受得連起身去看一眼的力氣也沒有。細想年來,鋌而走險,如履薄冰,心心念念,所圖為何,這一日盡皆碎為齏粉,灰飛煙滅。都說去者不可挽回,偏偏她還活著,還要活過那望不到盡頭的餘生。

訊息傳到西苑,已是薄暮時分。琴太微正在焚香禱告,聽徐未遲報徵王噩耗,呆呆應了一聲,便吩咐關門閉戶休惹是非,隨後將自己鎖在書房中檢視書稿,終夜不曾入眠。

十月初的湖水已冷得刺骨。他的視線漸漸模糊,只看見一縷紅絲漸次延長,像是蘸了胭脂的毫端輕勾出一條紅線,又在紙上洇開,漸次染紅整個水面。真冷,即使中秋夜裡跪在玉階上,也不曾像今日這樣冷過,四肢沉如磐石,仿似心尖最後一點熱度也隨著消磨盡了。河塘好像不深,他覺不出自己是沉在水底的淤泥中,還是在水面隨波漂浮,亦或可能是浮在半空中,只要一低頭就能看見自己殘破的身體……

傷在右肩上,大約敲碎了一根琵琶骨,腿也跌折了,他掙扎了幾回,也無法從水中站起來,又深恐被人捉去,索性滾入水草深處,好在水塘並不深,堪堪淹到胸口。這一槍若是穿胸而過,倒也痛快吧。從前在杭州同徐安照交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