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卻有一個不知死活的朝臣舉笏板道:“大行皇后去世,足堪可惜!但是陛下後宮豈能無主,聽說之前與太原王氏有議親,不如再冊皇后,天下有國母,豈不是新朝的圓滿鼎盛?”
發言的在那兒沾沾自喜呢,冷不防楊寄劈手取過御案上的瓷筆筒,朝著下頭就砸過去,瓷筆筒落到那人的腳面兒前,發出清脆的碎裂聲,旋即瓷片飛濺開來,把那官員剩下的幾句馬屁話全數砸回了肚子裡。
“退朝!”楊寄硬邦邦地說,拂袖離開了。
臨時用作處理政務的尚書省一片寂靜,原來這是皇帝陛下不能揭起的傷疤。
頭七的法事已經做過了,楊寄心裡的傷慟卻完全沒有減少,每每到停靈的地方,幾乎不敢過去,卻又心心念念想去看一看。這次,不例外的,又是赧然地進去,剛剛見到棺槨,眼淚便不爭氣地流下來,心裡疼得整張臉都扭曲起來。
靈堂裡到處白紗飄拂,楊寄的三個兒女此刻按著規矩正跪在蒲團上為母親守靈。三個小小的身量俱是穿著白衣,楊寄又是鼻酸:可憐他的孩子們,還沒過上皇子公主的好日子,卻先失去了母親,身邊再多乳保,也無法代替阿圓啊!他疾步過去,幾個孩子也看見了他,都是扁著嘴,“嗚嗚”地哭出聲。
楊寄把最小的楊燦抱在懷裡輕輕拍著,嘴裡安慰楊盼和楊烽:“阿盼,阿火,你們要堅強,要給阿燦做阿兄和阿姊的榜樣……阿母在天上看著你們,才能欣慰,才能……去的不那麼遺憾……”
楊烽還是半懂不懂的年齡,小圓臉上的小肉鼻子一吸溜一吸溜的:“阿父,阿父也別哭……他們說,阿父沒有老婆了,會好難過。阿父你別難過,阿火做你老婆好不好?……”
周圍伺候皇子公主的乳保和宦官,知道此刻莊嚴,只能狠命咬著嘴唇,不讓自己笑出來。
楊寄一臉懵,看著傻乎乎的兒子,又想笑,又笑不出來,又想哭,卻也哭不出來了,正在眉目尷尬間,女兒阿盼卻在楊烽頭上敲了個暴慄,打得小太子放聲大哭。阿盼瞪著她圓溜溜的眼睛,不等楊寄說話,先“叭叭叭”說了起來:“小炮子你胡說!誰說阿父沒有老婆了!阿母只是藏起來不叫我們看見而已!”
楊寄縱有批評的話也說不出來了,這位長女跟在他身邊的時間最長,素來也最疼愛,見她也急痛攻心,近乎於在說傻話了,少不得先慢慢開導她:“阿盼……阿母,是不在了。你是她最疼愛的女兒,你要懂事,要給弟弟們做榜樣……”他看著一旁的朱漆棺槨,忍不住淚水又下來了,聲音也哽咽起來:“阿盼,阿母就在那裡躺著,她聽得見你說的話,你別叫她心裡急,在天上都不安生……”
阿盼卻不理會這茬兒,甩手道:“胡說!我看過,裡頭根本就不是阿母!”
“為什麼不是?”那焦黑的面目,根本看不出臉。但是,身量近似,又有耳璫,也只能是沈沅。
她哭了起來:“反正就不是!就不是!”
☆、第225章 報復
楊寄只當小孩子不肯承認現實,說瞎話,勸了幾句見阿盼越發哭得兇了,她到底年齡有限,說不清楚時急得跺腳抓頭髮,一旁的乳保婆子們急忙過來好言相勸,解救她那頭亂蓬蓬的頭髮。楊寄心酸難耐,不忍再看,吩咐照顧好孩子們,自己匆匆奠酒,然後拔腳離開了。
沈嶺在門口候著,楊寄頓住步子,對二舅兄說:“二兄,你也是來給阿圓奠酒的?唉……我心裡實在難過,見到幾個孩子就想哭,真是……”
他大概半輩子都沒這麼脆弱過,說著說著,眼眶就紅了,猶自道:“你幫我好好勸勸阿盼吧,她就聽你的話。孩子小,要接受現實不那麼容易,別說她,我都接受不了……”
沈嶺同情地看著他,最後撩袍跪下回奏道:“陛下請節哀。人死不能復生,陛下懷念之忱,臣深為感佩,但後朝之事,按臣下所言,是否要與大族聯姻,娶一位新皇后,陛下也不妨考慮。”
楊寄瞪大眼睛看著他,彷彿想吃了沈嶺似的,不錯,這傢伙跪伏在地,是對皇權表示的無比尊崇,他說出來的話,全都是無懈可擊的套路話,可是怎麼聽著就是像掏自己的臟腑一樣,句句撕扯得極痛。楊寄愣了半晌,終於扯著唇角冷笑道:“中書令不僅想得遠,而且能夠有忘情的本事,我真是佩服啊!”
沈嶺低頭,說話卻不依不饒似的:“陛下,應該自稱‘朕’。”
楊寄幾乎想踹他一腳,所幸想到裡面硃紅棺木中是他的親妹妹,當著人家妹妹的面施行暴力不太好,所以才把發癢的雙腳硬生生收著,冷冷道:“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