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你建議大兄反水,因為建德王贏的機會大。如今,你是建議我乖乖當建德王的馬前卒,還是因為他贏的機會比較大。可是這個鳥貨,還想搶我娘子!我要是有機會,真想拿巴掌給他的臉扇扇風。”
沈嶺伸手按了按楊寄的肩,示意他稍安勿躁:“阿末,識時務者為俊傑。不僅是在近及自己面前的時候,要學會低頭;如果往遠處看,只能說建德王運勢未衰,你不順應這時勢,就是找死。咱們不談什麼仁義道德,首先,為了阿圓,為了我們家,你要好好活下來。”他頓了頓,在突然寧靜下來的時間裡,外頭秋蛩的鳴聲顯得格外寂寥,伴著亮堂堂的秋月,他的面孔也帶著銀色的光暈。他終於又說:“阿末,其實我倒想上戰場看一看,但是阿父講的也沒錯,我現在出徵,只能扛槍當卒子,就等於是尋死,因為我的運勢未到。今日,你不要怪我自私,來日,你發達的時候,我願意鞍前馬後,做你的走卒。”
楊寄笑道:“發達……好吧,承你吉言,希望我有光耀門楣的一天。”
這一夜難眠,本就一頭心事的楊寄,到了後半夜,突然聽見阿圓壓抑的呻_吟聲。“阿圓,怎麼了?”
沈沅吸溜著涼氣,探手按著自己的腰:“腰痠,肚子疼,好像還想出恭。”
楊寄不明就裡,小心扶著她到簾子後的馬桶邊,可是坐了半天,沈沅皺眉皺得越發厲害,呻_吟聲也越發響亮,只好又扶她上床躺著。躺了一會兒,她渾身不對勁,腰跟斷掉了似的直不起來,又想如廁。楊寄被折騰得不行,心裡又擔心,突然似閃光在眼前一劈:“天爺!你不會是……要生了吧?”
沈沅也傻了:“不是說還有十天嗎?”
楊寄撓撓頭,他一個糙漢子,不懂這些女人生娃娃的門道。但是覺是別想睡了,趕緊起身敲師母的門。當阿母的給女兒一看,真是無巧不成書,要生了!
沈沅在漸漸劇烈的疼痛中緊張、害怕得一頭汗,拽著男人的手淚水漣漣。楊寄熱鍋上的螞蟻一般,只差陪她掉眼淚,只恨這樣的疼痛,他不能代替沈沅去受。然而,天還是很快泛出了魚肚白,朝霞隨之呼之欲出。倒是沈嶺來催促:“阿末,我知道你心裡急,但是家裡有我阿母,你放心阿圓便是。你再不走,就要誤卯了。”
“老婆生孩子,這也不能通融?!”楊寄急得像要吃人似的問。
沈嶺攤手道:“要是我能決定就好了。”
天光漸亮,東家西家、左鄰右舍,昨日接到軍書的人家都漸漸傳出分別的哭聲,楊寄想著一邊是正在生孩子的沈沅,一邊是急急如律令的軍命,牙齒都要咬矮了三分。沈嶺嘆口氣說:“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你忍忍吧。今日只好我一個人送你了。”
秋風在晨起時分瑟瑟的寒,楊寄穿著才買來的冰涼的鐵甲衣,身上涼浸浸的,耳畔各種各樣的熱鬧哭聲他彷彿都聽不見,腦子裡盤旋著沈沅忍痛哭泣的模樣,他最後說:“二兄,我到駐紮的地方,就給你寫信,你要回信告訴我,阿圓好不好,生了小子還是丫頭。”
“嗯。”沈嶺沉沉地點頭,直視楊寄的眼睛,“阿末,為了阿圓,一切自己當心,我們等你回來團圓。”
城門口到了,無數秣陵的青壯年男兒聚集一堂,卻都是一臉頹唐容色——好好的日子啊,偏生叫這樣的徵兵打破了,天下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安寧?男兒們到底什麼時候才能還家?不知誰在低聲哼唱:
“十五從軍行,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里人,家中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松柏冢累累。
……”
這慼慼的歌聲引發了眾人的共鳴,哭聲如暗潮一般漸漸湧起,聞者無不辛酸。而這些出征的男兒們,想著前次秣陵徵役,十人九死,還不知骨殖葬在何處;又想多少男兒出征,卻無有歸期,家中婦人翹首期盼,而期盼之人都化作了戰場上的累累白骨……自傷自艾,怪上蒼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楊寄本就心煩,聽著這哀哀慼戚的吟唱更是不爽,大喝道:“媽的,要去扛刀槍了,好歹也像個爺們些嘛!如果橫豎要死,唱一唱就不死了?哭一哭就不死了?哥兒幾個,來個勁道的!”
他身先士卒,來了個勁道的:
“天生就的人一對,郎才女貌正般配;二十四解不用學,風流人兒天生會。
巴到夜裡就成仙,越做越覺有滋味;該快活處且快活,人生能有幾百歲?”
哀聲裡突然來了這麼一曲,被秣陵城裡有名的浪蕩混混兒楊寄這麼大聲一演繹,有心事的待著臉兒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