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竟還有過如此艱難歲月,與陸氏嘆了一會兒,還是陸氏笑道:“婚嫁也罷,在郡府當差也罷,都是好事,傷感個什麼。”
又對莊堯道:“不意你們還惦記著他,也不枉他念叨你們了。”
莊堯有些詫異,因與陸氏親近,也就直說了:“師父不恨我?”
陸氏嗔了她一眼:“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他那種老道學,怎麼會記恨自家孩子。你看,家裡大郎與三個小娘子都不在他身邊兒,他不也沒有一絲兒怨言?”
說的莊堯眼眶微溼,卻又暗想:只怕陸師父也幫襯了不少好話。陸氏卻隻字未提,莊堯也只能默默記著這份好了。
然而翌日,莊堯卻發覺,本該有人來拜壽的,卻只陸續來了師父家的四個兒女並各自的孩子,師門弟子竟只有他們三個!
莊堯心裡氣悶,只與陸氏說話,也不與師父的三個女兒多寒暄,倒是陸氏多招呼她們。儘管如此,陸氏與她們彼此間也都淡淡的,談不上有什麼情分,壽宴一過,便都帶著丈夫孩子走了。
師父的獨子倒還盡心,與楚玄也還說得來,只是晚間也並未留飯留宿,都散了。這不是半戟山,莊堯守著規矩,並不去男子那一桌宴上摻和,留楚玄一個人周旋,不想這師弟看著靦腆,倒也應付得來,與師父幾個孫子外孫聊得也不錯。
莊堯私下裡問陸氏,怎麼都是兒女,留個宿都不肯?陸氏猶豫半天,嘆道:“多半是我。”莊堯想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這是說,幾個兒女不喜老父續絃?不說古人最重孝道麼?怎麼也有這樣的人家?
直等楚玄過來與她抱怨,才知道究竟。
楚玄原本笑著應付這一干人,此時臉上只有薄怒:“裡外打聽著我們山上的事,竟有問我們給師父帶了多少錢帛的意思!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竟是打得這個主意麼?!”
莊堯一怔,忽地問:“你說他們覬覦師父的錢財?”
楚玄冷笑道:“當我是個好糊弄的,字字句句不離金銀,又問山上收成,又問修葺房舍花費幾許。我們不過給師父的院子收拾一二,他們就問得這樣仔細!也不覺難看!”
蒼莩湊過來,還有些不明白:“不是怕咱們多花錢了?”
楚玄冷哼了一聲:“若是那個意思我會聽不出?只怕未分家,就已抱著別籍異財的心思了。”
蒼莩於人際上並不在行,琢磨不明白就不琢磨了:“阿冉近來學律法,說別籍異財是不孝重罪,他就不怕?”
楚玄道:“只怕他住著的田宅還是師父的產業,仗著師父不與他計較罷了。”
蒼莩一揚眉:“師父不計較,官府又管不得,不如我們教訓教訓他?”
莊堯拽了她一把:“管教也有師父呢,你消停點兒。阿玄,你看師父身邊伺候的那個孫輩如何?”
“倒還穩重。年紀不大,還肯留下來苦守,也是個有良心的,難怪師父待他親近。”楚玄想了想道,“比他那個爹強了不少,席間也不多言語。”
莊堯想了想,鄭重地道:“如此,我們把師父府上拾掇好了再走吧,往後,但逢年節都過來看看。”
蒼莩問:“何不留下些人,也好伺候師父。”
莊堯道:“暫時留幾個倒是可以,只是這次帶來的都是護衛之用,不合做些細碎事務,先留下,回山再叫羅綺參詳著辦。”
三人商定,又在師父家裡修整房屋,加固院牆,留了些人不說,還養了三五條猛犬,看著就氣勢十足。
師父看著有些吃驚,想說什麼,又被陸氏攔下了。抽了個空,倒是把莊堯揪過來道:“我與你師徒情誼不淺,雖你被崔師兄帶走,可終於未對他行個師徒之禮,既然你來,就補上吧。”
莊堯大驚,以為師父是要與她斷絕關係,陸氏卻對她笑:“無礙,你師父早知你要來,就準備好了。崔師兄生前風光,去後卻是孤苦,有你這麼個親傳弟子也不寂寞了。他為人最為不羈,從不計較這些瑣碎禮法,可我們得為他想。”
莊堯這才過了禮,先拜了祖師牌位,給師父敬了謝師茶,又拜祭崔師伯的牌位。師門上一輩的都已經故去了,師父算是當家人,親給她改了師徒譜系,也算補了一道手續。見事後師父待她如常,這才放下心來。
道別之日,師父只囑咐了兩件:“楚玄與阿冉,用功須持之以恆。”又指莊堯,“守好你師伯的產業,不使荒廢。”
三人各自謝過師父師公,阿冉還鄭重地道:“下次來時,還請師公指點。”
師父一愣,終是笑著點了點頭。